长期隐匿于时光深处的上海市郊古桥将迎来一批批考察者，他们溯流而上，辗转寻桥，触摸古桥的历史余温。
今年3月起，“沪派江南-桥驿溯源”专题调研大幕徐徐开启。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市文化和旅游局组织同济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上海大学、华东理工大学、东华大学、上海理工大学、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上海应用技术大学8所高校师生及同济规划院调查团队共同参与。
据上海市规划资源局乡村处处长顾守柏透露，此次专题调研将深入9个涉农区，完成“一区一册”“一桥一档”等电子化系统成果，纳入量子城市云宇星空大模型之沪派江南桥乡驿道垂类空间应用场景，逐步建立一套持续跟踪、多专业结合、多元参与的科研力量和工作模式，从而全面传承保护“沪派江南”的历史底蕴与文化价值。
从上周开始，各个调研团队已踏上古桥探寻之旅，预计4月完成调研，5月形成初稿，10月完成成果整理，编纂专业书稿，搭建量子城市专题场景，起笔绘制沪派江南“一张桥网”蓝图。
“全记录”，深挖古桥每一处文化富矿
网络搜索“上海”，“江南水乡的桥梁记忆”常常作为热门关联词跃然而出。上海究竟有多少古桥？它们承载着哪些故事？此次调研，就是要把这些问题盘清楚。
“一句话，全记录古桥的方方面面。”参与调研的华东理工大学艺术设计与传媒学院教授闫爱宾在提及“全记录”时，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从“桥梁信息表录入信息示例”便能管窥其中的精细程度，多达49处图文信息都需要精准填报。
调查中，调研团队不仅仅满足于测量、拍照、绘图、采集数据，他们更愿意置身于古桥所处的当下日常生活场景中去观察，试图探寻古桥与现代之间的隐秘联系。闫爱宾解释称，将古桥周边场景中的各类历史文化信息予以空间落点，形成整体环境全记录，可为未来古桥周边的空间管理和风貌塑造提供底板支撑。
此次调研的古桥特征鲜明：从文保要求看，所有被认定为各级文保单位和文物点的桥梁都在调研之列；技术层面上，以1881年铁路桥梁出现为分水岭，所有留存至今的传统桥梁皆不遗漏；建造工艺方面，1881年至1949年期间采用传统材料、工艺和兴建方式建造的桥梁，也悉数纳入调研范畴。
根据市测绘院初步统计，调研涉及9个区共计古桥477座。奉贤区数量最多，有131座，金汇镇以38座的数量成为古桥最多的镇，柘林镇有30座；浦东新区、青浦区、金山区分别有94座、81座、61座。
3月18日，华东理工大学由艺术设计与传媒学院院长汪军带队，在浦江镇展开第一次调研。闵行区共有41座古桥，浦江镇独占一半以上，有23座。
在浦江镇汇臻路上，调研团队发现了半掩于油菜花丛中的众兴桥。该桥于2009年被公布为闵行区文物保护单位，是一座三跨双拼平梁桥，旁边宣传栏记载它“始建于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民国十五年（1926）重修”。桥额上“众兴桥”清晰可见，“民国拾五年贰月仝心重修”题识经仔细辨认也能看清轮廓，笛子、荷花、宝剑等暗八仙装饰纹样依然栩栩如生。只不过，桥墩两侧楹联上的部分字迹已模糊不清，原本“乾隆廿三年建造”字样更无从寻觅。由于周边地形发生变迁，河道早已干涸，众兴桥现为旱桥，伫立在一片现代化小区旁。
与众兴桥相距300米处是“闵行文物保护点”万有桥，周围暂无专门宣传介绍。从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素材可知，该桥始建于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民国十五年（1926）重建，南侧两端分别阴刻题记“乾隆肆拾贰年嘉平月吉旦”等字样。如今，万有桥也被绿草环绕，同样变为旱桥。闫爱宾提醒调研团队注意该桥的修缮状况，两块桥面石下赫然加了一条工字形钢筋混凝土大梁。
有“遗珠”，探索未知中的惊喜宝藏
调研的魅力在于结果永远充满未知，是一次次超出预期的收获，是挖掘“遗珠”时满溢的惊喜。
3月21日，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院长助理、副教授游猎及团队在松江区开展首次对接座谈，与车墩镇、叶榭镇、永丰街道、广富林街道等相关负责人碰面。
交流过程中，大家围绕松江现存古桥数量进行讨论。从分布看，松江区西部如佘山镇、小昆山镇、石湖荡镇、泖港镇等没有古桥标注。然而，上海乡村风貌空间结构“六域”中的“九峰三泖”主要位于松江区西部、金山区北部，这里地势起伏多变，不仅有黄浦江源头泖河潺潺流过，还汇聚了佘山、辰山、天马山等诸多山峰。按照常理，古桥不应在此缺席。
而随着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的推进以及古桥调研的开展，大家坚信，上海古桥的数量远不止目前所见，版图或将继续刷新。基层工作者也积极分享线索，如九里亭街道在名单中仅有一座东沧泾桥，但从街道城建中心的反馈看，区域内至少还有一座建于清道光十六年（1836）的乐郊桥，为单跨平板石桥，由双拼花岗条石并铺而成，横跨张渡浜河道。
上海理工大学调研团队在金山区亭林镇也有意外之得，他们在80余岁村民的带领下，新发现了一座具有140年历史的古桥。
重深度，解密古桥成为调研首选的背后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烟，有人烟的地方就离不开桥。在专业团队对古桥日益深入的挖掘与梳理中，有形有貌、有灵魂有内涵的沪派江南“一张桥网”很快浮出水面。
例如，通过石桥所选用的石材种类，可以推测其建造时所处的河网水系状况及水运发达程度；钻研古桥楹联图案背后的文化寓意或者相关民俗传统，能够了解到像青浦区朱家角镇放生桥“抛枣定基”的传奇故事，以及上海“走三桥”这样饶有趣味的习俗；追溯古桥周边的历史记忆与故事，如著名画家张大渊的《上海周浦钥匙桥》，让人瞬间穿越回昔日的繁华场景：商贸兴旺、行人往来穿梭，青砖石板路与窅然流水相互映衬。
为何选择古桥作为沪派江南首个专题调研对象？以桥叙史，无疑是一个有深度的话题。若进一步拆解“深度”，可以归结为四点：
其一，古桥是最典型的水乡要素，特征相对明显、分布相对较广、空间相对完整、活动场景相对丰富、历史文化信息沉淀相对深厚；
其二，古桥有一定的调查基础，上海特色民居村落风貌保护全面调研普查工作已收集各类古桥的基础信息；
其三，古桥是重要的不可移动文物资源，全面掌握上海古桥资源情况，有利于支持支撑特色村落风貌保护传承工作；
其四，古桥及两岸滨水空间是重要的场景元素，通过场景解读和修复展示，能充分挖掘上海乡村风貌地域肌理特征，塑造乡村特色活力空间。
简而言之，古桥就是打开沪派江南风格特征认知大门的那把关键钥匙。
原标题：《上海古桥大调研，集结9支高校团队，还有热心村民一起寻宝藏》
栏目主编：张懿 题图来源：上海交大设计学院 图片来源：史博臻
来源：作者：文汇报 史博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