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金跟高欢一样都是出于怀朔镇,不过斛律金因为是敕勒族的酋长,所以在敕勒族中有很高的地位,所以就被怀朔镇主将杨钧拉来做军主。

之后六镇之乱,斛律金带领部众前去投附破六韩拔陵,后来辗转又投靠了尔朱荣,这样才又跟高欢成为了队友。

而在高欢起家过程中,斛律金成为高欢的左膀右臂,为其建立东魏立下汗马功勋。

斛律金的两个儿子斛律光和斛律羡也是非常善于用兵,所以也被娄昭君所笼络,成为后来高洋,高演,高湛等人的核心支持者。

但为什么公元572年,北齐的定海神针斛律光和其弟弟突然之间被高玮所诛杀并灭族呢?仅仅是因为当时祖珽等人的构陷吗?我们今天就来读一读《资治通鉴》中记载的这段历史,分析一下斛律光被杀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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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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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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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与反思

很多人读到北齐灭斛律光全族的时候,是非常不理解的,因为斛律光家族可以说是北齐在军事方面的柱石,灭了斛律光家族,对北齐统治者而言无异于自掘坟墓。


而如果从表面上来看,斛律光被杀是因为祖珽等人构陷所导致的,但是我们要思考这样的问题,仅仅祖珽等人的构陷,真的就能让高玮下决心杀掉斛律光吗?

要知道当时高玮也已经十七岁了,作为执政者,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祖珽等人完全是文人,并不掌握兵权,而他如果要杀斛律光,而斛律光以及其弟弟都掌控军权,如果斛律光反抗,自己很可能就被杀,然后斛律光随便立一个皇族就可以当太上皇。这是一个非常高风险的事情。所以高玮会为了祖珽等人的私人恩怨就冒如此大的风险吗?

其次当时北齐面对北周的威胁,斛律光等军事将领是北齐安全的重要依仗,十七岁的高玮不可能不清楚,那么一定有比被北周入侵风险更大的问题摆在高玮面前,所以高玮才最终权衡选择杀掉斛律光。

所以高玮杀斛律光这件事情远不是祖珽等人构陷就让高玮杀掉斛律光这么简单,背后一定是深层次的政治博弈,让高玮判断如果不杀斛律光,自己面临的风险更大。

我们就来具体分析一下高玮为什么会下决心杀斛律光。

首先我们要回顾一下斛律光家族跟高欢家族的关系。

斛律光的父亲斛律金是敕勒族的酋长,什么概念呢?就是在北魏乱世的时候,其麾下是有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军队的,这支军队站在谁身后,谁就可以在乱世获得一席之地。

所以当时北魏怀朔镇的镇将杨钧才拉拢斛律金来做军主,相当于让他的部落的军队就归顺了杨钧。

而之后六镇之乱,就给了斛律金以机会,他先带着自己的部队投奔了破六韩博陵,正因为其实力强,所以到了破六韩博陵这边就被给与了王的称号,就跟现在职场人,如果带着一个团队去投靠大厂,上来就是一个副总裁。

不过后来破六韩博陵失败,斛律金就率领其部众投奔了尔朱荣。尔朱荣上表署斛律金为别将,后升任都督。当时高欢也不过是尔朱荣账下的都督。所以斛律金和高欢本身就是平起平坐的。

但高欢这个人格局更大一些,所以就获得了很多人的拥戴,所以在尔朱荣死了之后,才有人跟随高欢反了尔朱兆。其中就包括了斛律金、厍狄干这些人。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高欢和斛律金不过是创业公司的合伙创始人,是合作伙伴而已。

高欢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于斛律金是非常的信任和器重,在战场上他们实际上就是生死之交。高欢懂得斛律金想要什么,所以他给了斛律金充分的权力和信任。而高欢在攻打玉璧失败后,临死前告诉高澄,斛律金、厍狄干这两个人性格耿直,也就是没有野心,是可以帮助高澄的。


所以后来不管是高澄,高洋还是高演,高湛,都非常注重拉拢斛律金,纷纷把自己的女儿孙女等嫁给斛律金的家族,以至于斛律金家出了一皇后,二太子妃,娶了三位公主。成为跟皇室走得最近的大臣。

皇室和大臣之间通婚,背后其实都是因为这个大臣对于这个政权太重要了,所以才要通过联姻来拉拢和控制。就如同我们读《红楼梦》贾迎春得到皇帝的宠幸本身不过是因为贾家是功勋之家,一家两公侯,对朝堂的影响力太大了罢了。

但是联姻在某种情况下是好事,通过联姻让大臣和皇室之间利益交织到了一起。但如斛律金家族这样联姻,却并不意味着好事,正因为新皇帝要拉拢他们,才要联姻,而联姻到如此程度,就反过来说明这个大臣对于这个政权而言过于重要了,反过来作为外戚势力,是能影响朝堂的。

当然高欢甚至高澄,高洋在位的时候,可能还不是特别紧张。但是当上一辈都死了之后,到了高玮这样的小皇帝,面对斛律金这样的家族在朝堂的影响力,更多的可能就是恐惧了。所以有一个案例很好的证明这一点,当时斛律光的女儿是皇后,生了一个女儿,为了取悦岳父,高玮甚至不敢说生了女儿,而说是生了个儿子。由此可见作为皇帝的高玮面对斛律光这个岳父的时候,更多的是恐惧。

当然高玮是君,斛律光虽然是其岳父,但也是臣。但高玮惧怕斛律光的原因恐怕不是在此,而是在于斛律光手里有决定高玮生死的大权。

我们前面读到高俨叛乱的时候,高玮和高俨各自集结军队在宫中对峙,而这时双方都想到了要去拉拢斛律光。而斛律光因为自己的女儿是高玮的皇后,所以才最后站到高玮这一边,而斛律光站到高玮这一边,才决定了高俨的下场就是死亡。而如果当时斛律光站在高俨这一边呢?死得就是高玮了,你说高玮能不惧怕吗?

再细想一下当时高俨为什么也会去请斛律光,就相当于两拨人打架,都去叫后援,结果发现叫的是同一个大哥,这事就有意思了,也就意味着这个大哥才是当时北齐做主的人,同时意味着这个大哥跟高俨的关系也不错。在这件事情之后,如果你是高玮,你发现你对于斛律光的势力完全不可能控制,反而还要取悦他,会是什么样的感想呢?会不会害怕如果斛律光对自己不满意,分分钟就可以找一个宗室势力替换自己呢?封建社会争夺皇权可不是过家家,而是随时掉脑袋的事情,不是闹着玩的。

而从历史上来看,斛律金父子在历次北齐内部皇权的争夺中,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斛律金和斛律光父子能决定北齐的皇权人选,这对于新皇帝而言是非常可怕的。

我们之前在讲宜阳和汾河北争夺战的时候,还讲到过一件事,当时斛律光带大军回朝,高玮命令斛律光把军队交出来自己回朝,但是斛律光却出于让皇帝奖赏部队的考虑,抗了旨意,直接把部队带到了邺城城下,如果换做你是高玮,你会如何想?今天是带着大军逼我奖赏,明天是不是就变成逼我退位然后我尸骨无存呢?

而更重要的是斛律金家族不仅仅是斛律光一个人掌握重权,其弟弟斛律羡也是统帅大军在北部边疆,拥有重兵,这两个兄弟任何一个都能让北齐变天,而且作为皇帝的高玮没有任何制约的手段,作为高玮会如何想呢?


所以如果斛律光及其弟弟斛律羡如果不构成对高玮的威胁,即使更多人去构陷他,高玮也不会轻易的去动他,反而会袒护他。正因为斛律光和其弟弟的实力超过了皇权,对皇权构成了严重的威胁,才让高玮对于斛律光恐惧的因素占据了主导,所以这才导致了斛律光的被杀。

而斛律光被杀一方面是其权力太大了,而自己又不自知,如果斛律光主动的让权,不让自己构成对皇权的威胁,也不会走到被灭族的命运。这就不得不提到斛律光自身的一些性格缺陷。

正如高欢所评价斛律金性格刚直,斛律光也是跟其父亲类似,不限于处理和同事以及上级之间的关系,其实斛律光本来和祖珽等人是没有宿怨的,但是斛律光明显是仗着自己有军功,是看不上祖珽这些文臣的,而对于高玮的执政而言,他更多的是需要依仗祖珽这些文臣,所以就引发了斛律光的不满,斛律光远远地见到祖珽,总是骂道:“使国家多事、贪得无厌的小人,想搞什么样的诡计!”而历史上如此记载,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而是意味着有很多反对祖珽的人会聚拢在斛律光身边,以谋求对抗祖珽等势力,这实际上就形成了党争。所以历史上的斛律光肯定远不是骂祖珽几句这么简单,虽然他本人可能没有意识到被涉入党争,但显然他会被一些势力拉拢成为依仗。

而当高玮需要依仗祖珽,穆提婆等人执政的时候,斛律光总是站在反祖珽的立场上时,明显事情就变成了斛律光站在了皇权的对立面上。我们可以想象一个政府内部,总理想干什么事情,国防部长过来否定,让总理的事情干不成会是什么样子。

其实穆提婆等人也不是没有想要和斛律光改善关系,历史上就记载穆提婆请求娶斛律光的妾所生的女儿做妻子。其实这个请求并不过分,因为斛律光的妾生的女儿是庶女,地位也不高,但即使如此斛律光依然不答应,这背后说明斛律光根本看不上祖珽,穆提婆这些人,他们已经势同水火了。所以祖珽,穆提婆等人才会联合起来对抗斛律光,从这个角度而言,祖珽等人与斛律光的矛盾并不完全是私怨。

当然斛律光作为一个军人,可能并没有太多的心眼,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能被某些势力所利用,成为反祖珽等文人政府的重要人物,最终导致如果高玮要想让政府正常运转,就不得不考虑要除去斛律光的结局。

当然斛律光的被杀,背后还有北周的推波助澜。当时韦孝宽就让人编了歌谣:“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令谍人传之于鄴,鄴中小儿歌之于路。

传到北齐,祖珽又在里面加了两句:“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叫妻兄郑道盖向高玮奏报。

祖珽解释说:“百升,就是斛。盲老公,是指我,和国家同忧愁。饶舌老母,似乎指女侍中陆令萱。况且斛律氏几代都是大将,斛律光字明月,声震光西,斛律羡字丰乐,威行突厥,女儿是皇后,儿子娶公主,谣言令人可畏。”实际上就是说斛律光是有不臣之心的。

而一旦牵涉到政治斗争,我们就讲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不是说高玮主动下台就可以找个地方养老,而是只要丢了皇权就只有死路一条,高玮当然不可能不害怕。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杀斛律光就已经成为高玮的必然选择了。

之后就是祖珽给高玮出主意,派使者赐给斛律光骏马,告诉斛律光:‘明天将去东山游玩,王可以骑这匹马和我一同前往。’斛律光一定会来向陛下道谢,趁此机会把他抓起来。高玮听从了祖珽的建议,而斛律光果然一个人进宫谢恩,高玮派刘桃枝和另外三个力士用弓弦缠住他的脖子,用力勒紧将他杀死。

随后高玮下诏说斛律光要造反,将他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斛律世雄、仪同三司斛律恒伽一并杀死。

随后高玮派使者到梁州、兖州就地将斛律武都处死,又派中领军贺拔伏恩乘驿车去捉拿斛律羡。斛律羡和他五个儿子斛律伏护、斛律世达、斛律世迁、斛律世辨、斛律世酋都被处死。至此斛律光家族被高玮灭族。

斛律光的被杀,实际上就是北齐内部矛盾的激化的结果。斛律光对于高玮其实有点类似于尔朱荣对于元子攸,尔朱荣也是元子攸的岳父,但最后也是因为权力斗争的原因,被元子攸所杀,而对于北齐高玮而言,尔朱荣的教训毕竟离自己太近了,他肯定是不自觉的就将自己带入元子攸的命运。


如果站在现在的角度看,斛律光更像有些公司里面的技术男,在技术上很牛,但在性格上面太直,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甚至不懂得处理上下级关系,而因为对公司非常重要,所以经常忘记自己的身份,而屡屡站出来对公司的发展评头论足,甚至阻挠公司某些政策的执行,其实这种事情在IT行业里还是很普遍的。IT行业里面很多创始人和技术大拿的决裂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原因造成的。有些老公司当年市场和技术主导的激烈争吵以致造成公司分裂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我一直认为现代人还是应该多读一些历史,矛盾的产生和解决虽然表象不同,但内在的逻辑从来没有变过。多读一些历史,也就有更多前人的经验和教训可以汲取,从而让自己可以少走弯路。

毕竟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人际社会中,就需要学会审时度势,跟不同的人处理好关系,不让自己成为一个团体矛盾的焦点,否则自己一定会成为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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