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一为叶翔之
1936年,在陕北保安的窑洞里,毛先生在向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谈到自己早期的人生经历时,说:“《新青年》是有名的新文化运动的杂志,由陈独秀主编,我在师范学习的时候,就开始读这个杂志了。我非常钦佩胡适和陈独秀的文章。他们代替了已经被我抛弃的梁启超和康有为,一时成了我的楷模。”
新文化运动后,由于胡适不赞成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反对革命的态度后来越来越明朗,毛先生对于胡适也逐渐从仰慕变成了失望。尽管如此,但在抗战胜利、中共统战时,胡适这样的名人也是在争取的名单中的,未被完全“抛弃”。
北京解放前夕,吴晗(胡适的学生)投奔解放区,向毛周报告时,毛先生说:“只要胡适不走,可以让他做北京图书馆馆长!”1948年11月,解放军兵临北平城下,用电台广播呼吁胡适留下继续担任北大校长,但胡适不为所动、还是于12月15日永远离开了北平,离开了北大。
胡适1948年12月14日的日记中记载了当时通知他“南行”的情况:
- 早晨还没有出门,得陈雪屏(曾任北大训导长,时任国民政府教育部政务次长,如去注)忽从南京来电话,力劝我南行,即有飞机来接我南去,我说,并没有机来。
- 十点到校,见雪屏电:“顷经兄(蒋经国,如去注)又转达,务请师与师母即日登程,万勿迟疑,当有人来洽机,宜充分利用。”毅生(郑天挺)与枚荪(周炳琳)均劝我走。
我指天说:“看这样青天无片云,从今早到现在,没有一只飞机的声音,飞机已不能来了!”我十二点到家,又得电报,机仍无消息。到一点半始得剿总电话,要我三点钟到勤政殿聚齐。后来我们(有陈寅恪夫妇及二女)因路阻,不能到机场。
胡适一家
1948年12月15日的日记中,记载了他离开北平的情况:
- 昨晚十一点多钟,傅宜生将军自己打电话来,说总统有电话,要我南飞,飞机今早八点可到。我在电话上告诉他不能同他留守北平的歉意,他很能谅解。
- 今天早上八点到勤政殿。但总部劝我们等待消息,直到下午两点才起程,三点多到南苑机场,有两机,分载二十五人。我们的飞机直飞南京,晚六点半到,有许多朋友来接。儿子思杜留在北平,没有同行。
以上内容见《胡适日记全集》第七卷。通过上述日记,看似其离开北平是从容而为、波澜不惊,似乎有选择、不走也可;但真实情况是,当时的他危机重重,只能走、不能留。
在其日记所述陈雪屏的电报中,就显露出三处蛛丝马迹:一是“顷经兄”,透漏出此事是蒋经国一手督办的;二是“有人来洽机”,隐藏的意思是蒋经国要派人“护送”他们走;三是“万勿迟疑”,这个词语最暧昧,仔细品味、可咂摸出来几分威胁。
结合国民党全面溃败之际、蒋介石即将离开大陆前,曾指示军统头子毛人凤制定一份84人暗杀名单,并亲笔添上了宋庆龄、张学良、杨虎城三人,如果胡适当时不跟着飞机南行,这个名单中极可能会增加胡适的名字。
胡适和蒋介石
这不是杞人忧天,因为接受蒋氏父子委派、具体监控这事进行的是军统特务叶翔之。2011年,台湾纪念叶翔之“百年冥诞”的文集中有篇叶翔之自述,其中有这么一句话:“三十七年冬,曾奉命于北平被围中飞平执行某项特殊工作,安然返京,不一周北平即陷于‘匪’手。”
这里所说的“特殊工作”是什么呢?此书的开篇、唐柱国所写的“叶在大陆屡建奇功”一节中交待:“叶翔之在大陆撤退前夕,经办过好几件大案,包括在北平被中共围城之后,冒险深入城内,接出胡适、梅贻琦等一批国宝级学者。”
唐也是军统人员、一直跟随叶翔之。亲自接走胡适的叶翔之是什么人呢?他在“抗战胜利时已官拜少将,身兼军统局‘渝(重庆)特区区长’,局(后改为保密局)本部第二处处长、全国肃‘奸’委员会主任委员三要职”。
也许看这些还不够具体,我们就来看看他做过的事儿:蒋介石败走台湾前的1947年9月,叶参与侦破“北平共谍案”,使得中共北方情报系统遭受大劫难,造成“北平五烈士”等一批人员牺牲;蒋介石溃败台湾后,叶于1950年侦破了中共台湾省工作委员会,“整个中共台湾省工委,从各级干部到党员共1800余人,除极少数几个逃脱外,全部被捕”,当时被处决的就有1100余人……
分析蒋氏父子溃退台湾前后疯狂杀人的心态,当初“护送”胡适的人,如果“护送”时、胡适不走,他们将胡适就地解决……则一点儿都不应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