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品读】法华牡丹“小洛阳”

过了春分，便是江南牡丹盛开的季节。

“唯有牡丹真国色”“洛阳地脉花宜载”让洛阳因牡丹而闻名天下。千余公里外的上海法华镇路一带，当年亦以“小洛阳”之称盛名一时，雍容华贵的“法华牡丹”至今依然绽放。

史载：为躲避战乱，宋皇室不得已在公元1126年迁都杭州。其后百余年间，大批南渡而来的洛阳花匠聚集在法华镇“李漎泾”（也称法华浜）之畔，身无长物只能种花谋生。为让“宜冷畏热、喜燥恶湿”的牡丹适应南方夏季高温多雨的气候和土壤，做了无数次尝试和改良。当时著名“漎溪园”的郭姓花匠，率先将洛阳牡丹与扬州芍药嫁接，培育了“玉版”“雪塔”“瑞绿蝉”“绿蝴蝶”等名品，尤以白似云雪、洁若纯玉的“白雪夫人”最为名贵，“大如盘盂，可值万钱”。众多南渡的人们，赏花如回故园，一解乡愁。明代过后，沪渎地区更流传“法华牡丹甲四郡”的赞誉，103种牡丹名品中“法华牡丹”就占48种，并成了最早运往海外的中国商品之一。清末《牡丹谱》还详细记录嫁接、催芽、栽培等方法与经验；环环相扣的技艺、情趣高雅的陈设，凸显江南的灵秀精巧；而中国牡丹族群也有了“芍药科牡丹组革质花盘亚组”的植物学分类。

自古以来，人们笃信“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纷纷择水而居并水滨结庐。李漎泾两岸多有高墙夹峙、气势不凡的豪宅深院如王家厅、棣鄂堂、嘉荫堂等，在镇中法华禅寺的东、南、西、北方向，各有四处名园都广植牡丹，尤以“漎溪园”的东园牡丹最为知名。数百年间，经过迭代改良培育，来自沙土地的牡丹终在江南粘土中枝展盛开、独树一帜。法华牡丹成为了当地土生土长的植物，且完全适应了江南地区的水土环境，其品相绮丽，成为了法华镇独特的自然景观与文化象征。沪上贤绅秦荣光所著的“竹枝词”中就记录了“法华牡丹李氏良，远近人称小洛阳”的盛况。

如今，蜿蜒的“李漎泾”早已成了一条马路，因曾经的“法华寺”而名为“法华镇路”。走出淮海西路装饰典雅的地铁站，沿法华镇路“笃悠悠”漫步半小时，就能感受延安路高架上车流滚滚的震撼。香花桥路口立有一座华表，镌刻其上的“法华遗韵”表明：北宋开宝三年（公元970年），李漎泾（法华浜）畔建“法华禅寺”（今法华镇路525号），寺名法华二字取自“妙法莲华经”。此后又相继建成观音慈报禅院、韦天庙、翠竹庵等，吸引四方香客游人冠盖往来，商贾纷至。寺院周围民宅聚集，明朝中期，居民日益增多，市集兴盛成镇，史称法华镇。法华镇名取自法华禅寺，镇内街市长3里，分东镇和西镇。1291年，上海始以“县”应世，而此处早已用“法华”为镇名，“法华牡丹”亦名扬江南，故有“先有法华镇，后有上海城”的民谚，“小洛阳”之美称绝非浪得虚名。

只是时光荏苒，当年的名园名寺已消失在历史深处。路两边建于不同年代的住宅楼、小超市和餐饮店，缓缓而行的路人和自行车、路边看报的老人与周边鳞次栉比的高楼；闲适静谧与时尚摩登，亦如申城别处街区；只有路边仿古华表、古代人物雕塑和仿古小桥似在无声宣示：这里曾是牡丹盛开的地方。

2009年，“法华牡丹嫁接技艺”被认定为“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项目”。近年来，“法华牡丹嫁接技艺”在继承中不断创新、发展，凝聚了园艺师代代相传的匠心与智慧。阳春时节，有“非遗小舞台”演绎千年法华牡丹的过往故事、展示“法华牡丹甲四郡”的繁华盛景和与非遗嫁接技艺，而“法华牡丹”也悄然绽放在居民庭院、小区绿地和路边花坛中。徜徉其间很想拦路问问行人：君乃当年洛阳花匠之后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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