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黄叶飘零秋深,回闪过多少个春夏秋冬。最近走过南京路步行街那变了模样的朵云轩门面,又记起些属于我的“人生回闪”。
那时我不过十二三岁,却立下了当画家的志向。无奈家境贫寒,父母除了给我们吃饱穿暖外,没有力量再去支持我们的兴趣爱好。我只能游走在新华书店、文具店以及所有和画画有关的场所,做着一个个“异想天开”的梦。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我发现了百年老店朵云轩。它就像黑夜里的一盏明灯、汹涌波涛中的一座航标,给了我光亮和方向。我成了朵云轩的常客,那里有我看不完的文房四宝、文人字画和印章、刻刀,还有印制得很讲究的信笺以及木刻水印等传统工艺作品。
我差不多每个礼拜天都会去一趟,在店堂里待上一两个小时。在店里干什么呢?其实什么都干不了,只是用眼睛看、用脑子思考。一只笔洗,翻来覆去看几分钟,最后让营业员放回原处;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图片,上面印有齐白石、潘天寿、王雪涛等名家的山水、花鸟小品,我会让柜台里的营业员拿出一沓,仔细地看,一张一张反复比对。每张都各有特色,我纠结啊,想想口袋里只有几枚硬币,最后一咬牙,拿下四张——两张齐白石的,一枝梅花,三只小鸡;两张潘天寿的,一张画的是三只荸荠,另一张是菊花,共花了4分钱。这些画都画得比较简单,且一笔一笔交代得十分清楚,用作临摹极为合适。
朵云轩准备举办展览
店堂柜台的后面挂着画,都是日后我膜拜的大画家的画。我记得有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虾、牵牛花,我看得最扎劲的还有潘天寿的猫等等。当时我年纪小,知识面窄,好像仅知道这几位画家。二楼是专门出售中国画的,还有许多木版水印的画,印得和原作不差上下。两个楼面常常有新的作品展出,因此对我来说就是不收门票的美展展厅。
我总是一边看画一边想,想这张画的用笔、想那个墨块怎么涂,还有那些线条的游走,边想手里还边比画着。现在回想,当年这种“看”,还真有潜移默化的作用。
我看得最扎劲的,是木版水印技工在玻璃橱窗里表演印制水印国画的过程。我曾仔仔细细地看技工拿一块块木版套印一块块墨色,完成一层层印上去的工序。当时印的是齐白石的一张竖条《小鸡》,那张画上有好多只小鸡,浓浓淡淡的,墨韵晕化到了和原作几乎分不出真假的地步,其效果不比用现代科技高仿的差。店堂里挂的除了真迹外,好多作品都是朵云轩自己水印制作的。
木版水印技术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前些年,我们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请了朵云轩的一位老技工来讲授水印木版国画知识。他说,掌握这门技能的人仅剩几个了,这活又苦又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肯学。他的言语中明显带着伤感。
几百年传下来的“活儿”,肯定有其精华所在。在全新的朵云轩里,有没有可能也不要把旧的舍去,比如保留木版水印的中国画作品呢?
朵云轩的木版水印
原标题:我在朵云轩看画,扎劲
栏目主编:黄玮 文字编辑:栾吟之 图片来源:本文图片均为本报资料照片
来源:作者:黄阿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