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轩
电影《天堂旅行团》探讨了生命困境中的救赎命题,影片用公路叙事的形式外壳和理想化的人物塑造去传递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但给观众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来自创作者对苦难的浪漫化处理和内容与现实的割裂表达。
公路片的特点在于以公路这一地理空间作为叙事背景,伴随着流浪、寻找和旅行等情节表达去推动人物的精神转变,其戏剧冲突源自行程中的不确定性,在旅途中感受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复杂情感。《天堂旅行团》却显现出公路叙事的结构性失衡,公路叙事让位于“苦难+救赎”的情感表达,沦为呈现地理景观、构图美学和营造温情氛围的视觉图景,治愈人物的不再是路途中的人与事,而是有目的性地走向导演已经打造好的“疗养院”,公路自带的精神疗愈功能缺失了。
电影中,旅程伊始是小聚和宋一鲤的偶然相遇,在医院中,小聚恰好撞见了想要自杀的宋一鲤并把他救下来,为了真正意义上地拯救他,小聚编造出“寻父”骗局作为踏上公路旅程的原始动力,宋一鲤也同情患有脑癌的小聚,想去帮她完成心愿,但仅凭一段语音就默认了小聚征得母亲同意的“谎言”,这显然是不足以让人信服的。叙事逻辑的不能自洽在片中有诸多体现,比如为了支持和帮助宋一鲤走出人生阴霾的舍友方块七,不惜变卖自己所有资产也要借钱给他,这显然不符合一个成年男人的正常行事逻辑。另一个舍友李树传递出的死亡讯号,只是为了给男主敲响珍惜当下好好生活的警钟。这些冲突的展现流于表面,没有严密的逻辑可以支撑,而人物的设定更像是工具人,缺乏行为动机和个性化内在,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激发主角的情感体验,将一场公路治愈之旅降级为苦难景观的打卡式浏览,缺失了公路叙事本真的生命体验。
小聚和宋一鲤作为叙事的核心人物,两人病症的设定本应承载着双重叙事符号,最后却都流归于情感宣泄的表达需要。男主宋一鲤的设定是抑郁症患者,患病的原因被简化为母亲的离世和妻子的离开,有一种“踩空”现实的割裂感。小聚这一人物则被附着了更为“夸张”的天使形象,变成了一个只为救赎男主脱离困境的符号。小聚有着超越这个年龄的成熟与懂事,自己身患疾病但为了帮助宋一鲤,她“策划”了这样一场治愈之旅,这个举动未免太过理想了。
疾病题材电影的社会功能,在于它不仅要呈现疾病的生理痛苦,更要体现疾病背后所隐喻的社会文化议题,引起人们对于生命和生活的反思。影片的两位主人公都患有疾病,导演和编剧想去打造一次精神疗愈之旅,让深受生活困扰的大多数人得到治愈。从影片的表达看,这场公路旅行治愈的只有宋一鲤一人而已。影片的不少情节有一种强烈的失真感,比如小聚用换药片的形式去阻止男主自杀,方块七用一句“死扛”就让男主重获希望,童真化的表达和热血的友情并没有让观众产生共鸣,反而与现实产生隔膜与疏离。
《天堂旅行团》所呈现出的在叙事表达、人物构建和主题传达上的三重困境,也映射出了当下部分电影创作的一些问题,疾病叙事正沦为消费手段,唯有重回现实才能抵达治愈的目的地。
(作者为山东艺术学院传媒学院2024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