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绝不只是时间上的交叉重叠,而是息息相通的一个整体。战争的胜利是中国人民以巨大民族牺牲换来的。风雨多经人不老,关山初度路犹长。80年前的伟大胜利,浸透着无数仁人志士的鲜血与生命,开辟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明前景。本报拟通过回望历史,追忆那些“热血河山寸不让”的故事,以呼唤人们铭记历史、珍惜和平、砥砺奋进。敬请垂注!
农历二月初的穆陵关,岌岌峰峦春带雪,依旧有一股雄伟浑厚的气息。从关顶旧址顺齐长城旧址而攀,极目眺望,远处连绵群山柔和的线条连为一体。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仿佛让人感觉到这兵家必争之地的悲烈与肃杀。
穆陵之名,依此山地理特征而得。“穆”字有温和、壮美之义,“陵”字是指高大的山岭。因此,穆陵本义应当是温和、壮美之山。可自古以来,穆陵关因山谷峻狭,地势险要,曾为战国时期齐鲁两国相争的战略要点,战事频繁,刀枪剑戟,硝烟弥漫。1938年2月,退守穆陵关附近的沈鸿烈海军陆战队一部与由胶济铁路南犯临沂的日军第五师团片野支队激战五昼夜,以沉重的伤亡代价,成功迟滞了日军南下,为中国军队部署临沂阻击战及台儿庄战役赢得了宝贵时间。
穆棱关航拍图
关前枕戈待旦
1937年12月,华北日军进入山东。12月2日,日舰集结崂山湾,青岛局势紧张。18日,日军参谋本部在决心攻占济南的同时,命令华北方面军发动青岛作战。为防止日本海军从青岛登陆,沈鸿烈和第三舰队司令谢哲刚议定,于12日将“同安”“永翔”“镇海”“定海”等舰艇上的装备卸下,连同征用的一条商船沉于青岛港和刘公岛航道,并毁除航标,布设水雷。同一天,日军总攻山东,中国守军奉命炸毁青岛日本商人投资的纱厂。
26日,日本第三舰队司令长官长谷川清下令封锁青岛,日舰随之逼近。29日,国民政府军委会电令海军第三舰队和陆战队一起撤离,开往徐州。沈鸿烈率领海军陆战队第一、第二大队撤往山东内地,布防于临朐、沂水、莒县等山区,后属庞炳勋的第三军团指挥。
在日军实施占领青岛行动的同时,其华北方面军积极谋划打通华北、华中战略,从而进行徐州作战以及对武汉施加压力,企图将中国占领区南北贯穿。
1938年2月3日,日军大本营电令华北方面军“对第五师团,为在必要时能迅速从海路转用于其他方面,故其位置应在胶济沿线”。2月中旬,日方第五师团完成对胶济沿线的警备部署。2月17日,华北方面军第二军命令第五师团“以一支队配合向沂州方向前进的第一师团作战”。
日方第五师团立即派遣片野支队向临沂方向挺进。片野支队,即日军步兵第二十一联队,联队长为片野定见大佐,当时片野支队指挥的主力部队共有步兵一个半大队、山炮兵一个中队。2月17日夜,片野支队下达作战命令:竹内部队主力前往莒县,冈崎部队主力(携机关枪一小队,汽车二队,无线电一队)前往沂水,余部全队18日一早出发,迅速攻入目的地附近以掩护联队主力部队前进。
为确保徐州要地,国民政府第五战区根据军事委员会作出的部署将第五战区划分为四个游击战区,其中以庞炳勋第三军团及海军陆战队为基础组成第二游击区,布防于鲁南山区,向津浦、胶济、陇海及鲁东南海岸之敌游击。2月6日,第五战区命令第三军团在临沂附近配合地方部队,以一部夺取蒙阴、泗水后,向泰安、大汶口间及南驿、曲阜间威胁日军;对日照、莒县、沂水北方要点,派一部与海军陆战队联合扼守。庞炳勋当即派一一五旅朱家麟部二三○一团进驻沂水布防,与驻扎在穆陵关附近的海军陆战队第五大队等部联防。
日军寸步难行
海军陆战队第五大队系由青岛市清洁队、码头工人及青岛学生等600人刚刚组建而成。大队长为陈宝骥,辽宁抚顺人,毕业于东北陆军讲武堂第七期步兵科。“九•一八”事变后投笔从戎(东北抗日义勇军),在白山黑水间与日寇周旋,曾多次负伤。卢沟桥事变后,他奔赴青岛,旋即率领刚组建的海军陆战队第五大队进驻临沂。国难家仇使这位身经百战的军人有识有胆,爱兵如子;祖国的一草一木,莫不珍惜。该大队在他言传身教、循循善诱下,官兵素质迅速提高。
第五大队虽在仓促中组建,但装备精良,有迫击炮3台、37mm速射炮1台,还配备捷克轻机枪。进驻穆陵关后,第五大队立即进行整训,陈宝骥组织人员构筑马蹄形防御工事,其阵地范围正面约有3公里,侧面阵地也有1公里半。
进攻沂水方向的冈崎部队是片野支队第四中队,中队长为冈崎大尉。中队是日本陆军基本战术分队,相当于连。步兵中队人数180-200人,比同期中国军队的步兵连稍大,大致相当于1个半步兵连。第四中队辖3个小队共185人,同时配属机关枪小队22人、汽车队5人、旅团无线电上等兵5人、翻译密探3人。冈崎部队曾于1938年1月30日在侵占淄川时制造了河东惨案,惨杀无辜群众达276人,焚烧房屋2000余间,造成42家绝户。
2月19日,冈崎中队派出第二小队(小队长为河岛少尉)作为先遣部队从蒋峪镇(属临朐县)向穆陵关前进。行进到穆陵关北约4公里处的李户庄村时,与据守该高地的陆战队展开激战。冈崎中队当即下达作战部署:第一小队(大前小队)为右路,从西面山脊攻打敌人右翼,向紫山方向前进;第二小队(河岛小队,缺第三分队)为左路,从道路东侧攻打穆陵关高地;第三小队(片冈小队,缺第三分队)为中路,沿道路西侧攻打穆陵关东侧;机关枪小队及迫击炮分队由冈崎亲自指挥,在道路附近展开射击,片冈和河岛小队各自的第三分队作为预备队,伊藤分队被布置在后方掩护车辆马匹。
日军完成进攻准备后,在迫击炮炮火支援下,一齐向陆战队阵地发动了攻击。
海军陆战队队员发现日军进攻后,凭借着险峻的山势,立即从正面及两侧高地向来犯日军猛烈射击,成功将敌人限制在山下。
日军第一次攻击失败后,冈崎再次命令各小队在机关枪及迫击炮掩护下,向海军陆战队阵地发起猛烈进攻,进攻的日军再次遭受陆战队密集的火力阻击。
在正面攻击受挫后,日军从侧面攻击,冈崎亲自率领预备队向穆陵关西侧攻击,并命令大前、片冈小队发起猛烈攻击。面对日军第三次疯狂来犯,海军陆战队队员也不甘示弱,对来犯日军给予迎头痛击,使日军寸步难行。
六百英烈壮山河
曾参与这场战斗的黄埔军校毕业生、原海军陆战队老兵刘宗钧回忆——
战斗持续到第5天,敌机十余架次轮番轰炸阵地,陈宝骥大队长命令全体官兵:“敌人不到百米以内,不准开枪!”待敌进至阵地前沿时,陈大队长一声“打”,轻重武器一齐开火,打得敌人倒的倒,逃的逃。陈大队长振臂高呼“中华民族万岁!”,并领唱《义勇军进行曲》,山鸣谷应,声彻云霄,我军士气异常高昂。
在海军陆战队与日军激战的同时,沂水七区以李钟盈为队长、李道德为指导员的游击中队闻讯亦赶往穆陵关,从侧翼打击敌人。因日军火力太强,游击中队所处地形也不好,遂撤出。
2月19日傍晚,日军再次发动攻击,首先用排炮轰击阵地,然后由步兵从三面向穆陵关夹击,海军陆战队队员奋力抵抗,虽数次发起反冲锋,但终因弹尽援绝,陈宝骥大队长阵亡,部队伤亡惨重。后来陈宝骥被安葬在马站村附近,有村民记得当年有这样的挽联:“东北抗日慷慨裹伤沾衣犹记倭奴血;西南杀敌光荣殉职痛心骨冷穆陵关。”
全大队只剩下百余人,众寡悬殊,不得不撤离穆陵关一线,退至沂水县城休整。
日军于当晚8时完全占领穆陵关,并完成部队集结,将战死者遗体葬于穆陵关西侧高地,仅取其右手火化作为遗骨。
海军陆战队以沉重的代价,完成了穆陵关迟滞敌人南进的任务,为临沂阻击战及台儿庄战役赢得了进行部署的时间。值得一记的是,沂水县穆陵关当地老百姓在那次战斗后,自发在关顶陈宝骥大队长殉国处,垒一石室,逢年过节都来这里挥泪凭吊,以慰英灵。
2月21日,沂水县城陷落,海军陆战队撤至临沂县高里镇茶芽山(今属兰山区李官镇)一带整训。
多年以后,刘宗钧写下《穆陵抗战》的诗篇:“穆陵关前挫敌锋,海军健儿展雄风。血沃齐鲁垂青史,愧煞南逃十万兵。六百英烈壮山河,功过自有后人评。试看关顶鏖战处,故垒依稀记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