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生活里,体重秤上的数字变化时刻牵动着我们的心,尤其是那些对身材管理极为重视的爱美人士。
然而,你可曾深入思考过:我们自身以及宇宙间的万事万物为何会有质量?质量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平日里我们提及的质量,大多是宏观层面的体现。
但宏观物体实则由微观粒子构成,要解开质量之谜,就必须深入微观领域,弄清楚微观粒子的质量从何而来。微观粒子种类繁多,总体可分为费米子和玻色子两大类。
费米子,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常说的基本粒子,像电子和夸克等;而玻色子可通俗理解为传播子,光子和胶子都属于玻色子,费米子正是通过玻色子传播相互作用力,进而结合在一起。打个比方,如果把费米子看作一块又一块的砖头,那么玻色子就是将砖头粘结起来的水泥,它把费米子牢牢束缚,构建出我们眼前丰富多彩的世界。
如此一来,问题似乎变得简单了,只要明晰费米子和玻色子的本质,质量的产生机制便会水落石出。
然而,现实远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物理学家们历经数十年不懈探索,才逐步接近质量的本质,而这一探索之旅,要从 “上帝粒子” 说起。“上帝粒子”,单从名字就能感受到它的非凡。它其实就是希格斯粒子,即希格斯玻色子,也是一种基本粒子,其自旋为零,不带电荷,表现极为不稳定,寿命仅约为 10 的负 22 次方秒,意味着刚一产生,瞬间便会衰变成其他粒子。
之所以称希格斯粒子为 “上帝粒子”,是因为寻找它的过程异常艰难,它极易衰变,极不稳定。但一旦找到希格斯粒子存在的证据,就能解释质量产生的内在机制。并且,按照当时粒子标准模型的预测,希格斯粒子是最后一个尚未被发现的粒子。
那么,希格斯粒子为何如此重要?它与质量又有着怎样紧密的联系?
简单来讲,希格斯粒子是质量产生的根源。我们所处的宇宙中,弥漫着希格斯场。通常情况下,希格斯场处于稳定的基态,一旦受到扰动,便会从基态跃迁至激发态,此时受激发的希格斯场就会产生希格斯粒子。
费米子和规范玻色子(W 和 Z 玻色子)会与希格斯场发生耦合作用,也就是相互作用,在这一过程中获得质量,这一过程被称为 “希格斯机制”。
具体作用过程是这样的:希格斯场在与外界相互作用时会激发出希格斯粒子,正是希格斯粒子与微观粒子相互作用,使微观粒子减速,进而获得质量。微观粒子与希格斯粒子的相互作用越强,其质量就越大。
打个比方,这就如同一位超级明星走在大街上,被众多粉丝围观,行动变得艰难,相当于超级明星的 “质量” 变大了;而我们普通人走在大街上无人关注,“质量” 自然就小。
也就是说,所有微观粒子原本都应以光速飞行,且没有质量,正是由于希格斯粒子的 “阻拦”,微观粒子才慢下来,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质量。
这里需要解释几个常识。
何为 “激发”?根据量子场论,宇宙万物皆由最基本的量子场构成,比如希格斯场,还有电磁场、中子场、电子场等。所谓 “激发”,就是量子场受到某种扰动,从基态转变为激发态。
基态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波澜不惊;激发态则如同汹涌澎湃的大海,充满动荡。所有基本粒子都是由对应的量子场受到激发而产生的,可理解为量子场的微小振动。例如,光子是电磁场的扰动形成的,夸克由夸克场的扰动产生,电子则是电子场的扰动结果。
粒子标准模型和量子场论看似能完美诠释质量的本质,但最大的问题在于,必须证实希格斯场的存在。若只有理论预言而缺乏科学证据,就难以令人信服。若能找到希格斯粒子存在的证据,便能肯定希格斯场的存在,希格斯机制也将得到认可,质量起源之谜也将随之解开。
经过不懈努力,科学家在 2012 年终于发现了希格斯粒子,证实了希格斯场的存在,成功诠释了质量的本质,希格斯本人也因此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
然而,问题并未就此终结。
上述对希格斯场和质量由来的解释较为笼统,比如,并未具体说明希格斯场究竟如何与基本粒子相互作用,下面就为大家详细介绍。
这部分内容可能会涉及一些物理学术语,理解起来或许有一定难度,我会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进行讲解。
根据粒子标准模型,宇宙中充满希格斯场,这些希格斯场源于希格斯机制下的 “自发对称性破缺”,正是这种破缺使微观粒子获得质量。
那么,如何理解 “自发对称性破缺” 呢?某些物理系统遵循自然规律的某种对称性,但其本身却不具备这种对称性。
这听起来有些晦涩,举个简单例子就容易理解了。
我们都玩过抛硬币游戏,抛硬币的过程可看作一个系统。我们知道,硬币落下后,正面和反面朝上的概率相同,这体现了物理规律的对称性,即数学描述的对称性。
但当硬币落地,正反面确定,此时硬币系统的概率就不再对称,物理现实也不再对称。也就是说,硬币系统虽遵循物理规律的对称性,但其运作过程却不遵循这种对称性。
通俗来讲,数学描述的对称性未必能在物理现实中体现出来。这就是自发对称性破缺,可通俗理解为从对称到不对称的转变。
抛硬币系统就是从概率的对称性,随机呈现出确定性的过程,也是形成不对称性的过程,就如同从众多可能性中随机拼凑出一个特定现实,用通俗的话讲,就是 “上帝掷骰子” 的过程,掷骰子是随机的,但结果是确定的。
不过,如果只抛一次硬币,结果是不对称的;但抛很多次,甚至无限次,整体又会呈现出对称。这表明我们所处的世界似乎处于一种相互关联的矛盾之中,不对称中蕴含着对称,对称中也存在不对称,而究竟是对称还是不对称,取决于我们看问题的视角,是整体视角还是局部视角。
具体而言,局部是不对称的,上升到整体则是对称的,在整体基础上再聚焦到局部,又会变得不对称。随着视角不断转换,局部与整体的关系不断变化,对称与不对称也随之改变。
接下来谈谈宇宙中的场与粒子的关系。
根据量子力学的诠释,真空并非 “一无所有”,而是存在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就是场。
场有基态和激发态两种状态,处于基态的场理论上不可观测,但根据量子力学,真空场总会出现量子涨落,此时场呈现激发态,便可被观测到。
量子涨落指的是,量子真空中会通过赊借能量的方式随机衍生出虚粒子对,然后瞬间湮灭消失,归还能量。也就是说,我们的宇宙充满了可观测场与不可观测场的叠加态,具体呈现何种状态完全随机。
量子涨落是量子真空的固有属性,可由量子力学不确定性推导得出,我们不能用宏观世界的物理定律去理解量子涨落,因为这种现象本身就违背了我们的传统思维。可见,所谓的量子真空,其实就是场的真空态,即场的基态,此时真空具有最低能量,所以不可观测。
只有场受到激发呈现激发态时,才是可观测的。说白了,场的激发会产生基本粒子,也就是实体粒子,因此可观测;而场的基态,即真空态,只有虚粒子,所以不可观测。场和粒子又可分为物质场和物质粒子、规范场和规范粒子两类。例如,电子场是物质场,电子是物质粒子;电磁场是规范场,光子是规范粒子。
那么,希格斯机制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呢?
宇宙大爆炸之初,温度和能量极高,当时宇宙中只有四种没有质量的规范玻色子和希格斯场。随着温度逐渐下降,希格斯场就会出现对称性破缺现象。
这可能不太容易理解,我们打个比方。
一开始温度极高,希格斯场的势能最大,就像位于山巅的一块大石头,具有最高势能,且这块大石头具有对称性,相对于大山对称,它有可能滚落到山坡的任何位置,几率均等。但万物总是倾向于从能量高的状态向能量低的状态过渡,即从激发态转变为基态,因为基态最为稳定。
这就好比大石头总有向山坡滚落的趋势。当大石头滚落到山坡时,对称性就被打破了,不再具有对称性,因为它只能滚落到某个山坡下,不可能同时向所有山坡滚落。
回到希格斯场,随着宇宙温度下降,希格斯场的能量会自发降低,当达到能量最低值时,希格斯场的对称性就被打破了。
而且,希格斯场总是倾向于处于能量最低的状态,即量子真空态,用数学语言描述就是 “真空期望值”。可以看出,希格斯场的真空期望值,其实就是能量最低的希格斯场。就像大石头会随机落到某个山坡下,山坡有无数个,希格斯场的量子真空态也不是唯一的,而是有无限多个,但最终只会随机出现一个。
无论随机出现哪个量子真空态,都意味着对称性被打破,即发生了自发对称性破缺。
这种自发性破缺表明,破缺过程是从随机到确定,从概率描述转变为最终确定结果,通俗来讲,就是从可能性走向现实,从虚幻变为真实。
这意味着希格斯场会与基本粒子发生作用,即耦合作用,而这种作用使基本粒子获得了质量。绝大部分基本粒子都会与希格斯场发生耦合作用,但光子和胶子这两种规范玻色子不会与希格斯场耦合,所以胶子和光子没有质量,准确地说,是没有静质量。
问题又来了,基本粒子与希格斯场发生耦合作用,为何就能获得质量呢?
其实前面已经解释过,这里再总结一下。
最初,希格斯场具有对称性,处于能量最低的基态,场里只有虚粒子,不可观测,自然也不会与实体基本粒子发生耦合作用。当希格斯场从基态过渡到激发态,对称性被打破,就会激发出希格斯粒子,也就是场的微小振动,此时场中的粒子不再是虚粒子,而是实体粒子,可被观测到。可观测的希格斯场便会与基本粒子发生耦合作用。
不过,耦合作用有大小之分,强度并非固定不变,其大小与粒子的性质密切相关,最终结果只能用概率来描述,也就是说,耦合的概率越大,强度就越强。
我们可以想象,由于希格斯场无处不在,若基本粒子能与希格斯场发生耦合作用,就如同在海水中运动的物体,在运动过程中必然会受到来自水分子的阻力,这里的水分子就好比希格斯粒子。
基本粒子受到的 “水分子阻力” 越大,质量就越大,这类似于我们宏观世界中物体的惯性质量。最终,希格斯场以概率的方式赋予每个基本粒子质量。
由此可见,所谓的质量,不过是在希格斯机制下,希格斯场通过概率生成的一种属性。概率越大,耦合强度越强,基本粒子的质量就越大;反之,概率越低,质量就越小。也就是说,质量的大小完全取决于耦合的概率。按照粒子标准模型的诠释,在宇宙大爆炸之初,温度极高,希格斯场的对称性尚未被打破,所以当时所有粒子都没有质量。随着宇宙逐渐冷却,希格斯场的对称性逐渐被打破,基本粒子才获得了质量。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以上内容仅诠释了基本粒子的质量,对于复合粒子的质量,也有必要进行解释。
比如质子和中子就是复合粒子,它们由三个夸克组成。
按理说,一个质子或中子的质量应恰好等于三个夸克的质量总和,但实际并非如此,三个夸克的质量总和仅占质子或中子质量的 1% 左右,那么剩下的 99% 质量来自哪里呢?
简单来说,来自三个夸克之间的结合能,这种能量通过胶子传递,也就是强相互作用,它蕴含着巨大能量,将夸克牢牢束缚在一起。根据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能量与质量等价,所以剩下的 99% 质量其实就是束缚夸克的束缚能,也就是动质量,因为能量在传递过程中始终处于运动状态。
这表明,很多复合粒子大部分质量是动质量,只有极小部分是静质量。这里存在一个极端情况,即光子,光子没有任何静质量,全部都是动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