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办法就是替代它。
作者 | 本报记者 万景达
“孩子离家出走，家长急得不行。”日前，一位来自山东聊城的班主任为记者分享了她最近的烦心事：班上一个孩子周末因为玩手机与父母产生争执，一气之下竟离家出走。孩子给她留言，称家长不理解自己，不想上学了。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这样的场景在不少中小学都有出现。
3月6日，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北京团小组讨论中，全国人大代表姚明建议动员未成年人开展“息屏24小时”行动。姚明表示，希望家长和学校都参与到行动中，在每个学期选定一天，24小时内所有人都不使用手机，“在这一天，让孩子们去体验真实世界”。
未成年人手机沉迷早已是“房间里的大象”，姚明这份建议立刻引起了广泛共鸣，短时间内便冲上微博热搜第一。
困在手机里的孩子
手机在我国未成年人中的普及程度之高，在世界范围内都是不多见的。《第5次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调查报告》显示，手机一直是未成年人最主要的上网设备，使用率达到91.3%；近九成未成年网民拥有属于自己的上网设备，其中超过六成拥有属于自己的手机。
手机方便了亲子联系，在部分课程的学习上也带来了便利，但北京姚基金公益基金会主持的《关于未成年人使用电子产品及相关态度》的调查结果显示，83.7%的教师群体赞成学生减少带屏幕电子产品的使用，而96.4%的家长担心孩子过度使用带屏幕电子产品。
为何大家都在担心孩子过度沉迷手机？事实上，沉迷手机正在给未成年人带来心理、生理的双重危机。
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人大代表、山东省单县第一中学副校长樊董伟提出，手机容易分散学生注意力，影响课堂秩序和学习专注度。不仅如此，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教育标准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吴迪告诉记者，未成年人沉迷手机可能出现时间失控、加深近视、内容风险、社交障碍、睡眠障碍、降低认知能力等问题。
不当使用手机甚至有可能促使未成年人误入歧途或处于危险境地。2024年最高法发布的涉妇女、儿童案件显示，实施抢劫、盗窃、暴力伤害犯罪的未成年人有近六成曾经长期沉迷网络。抽样数据表明，近年来审理的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近三成是施害人利用网络聊天工具与未成年人相识后，对其进行线上隔空猥亵或者线下强奸。
手机成为亲子“火药桶”的导火线则是更普遍的情况。相关调查表明，73%的家长因为手机问题与孩子发生过激烈冲突；腾讯社会研究中心调查显示，62%的亲子冲突源于手机使用规则的分歧。
这些数据表明：未成年人手机防沉迷已经刻不容缓。
谁把未成年人“推”进手机
小小一部手机有何魔力，让无数孩子趋之若鹜？
踢毽子、踩房子、去郊游……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罗丹阳展示了她小时候熟悉的娱乐场面，现在她见到的更多是孩子们聚在一起低头玩手机。在她看来，手机如同一个充满未知的“藏宝盒”，游戏、短视频、社交软件等应用采用了各种心理诱导机制，缺乏自制力的未成年人很难抵挡诱惑。另一方面，使用手机已经成为一种社交方式，为了融入群体，未成年人往往会加入到使用手机的队伍中。
逃避学习压力的需要也把未成年人“推”进手机。在手机设置的虚拟世界里，孩子可以暂时忘却学习的烦恼。“如游戏中的通关、升级、获得奖励等机制，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消除压力、获得成就感。相比之下，学习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缺乏即时的反馈和奖励。”
在爱思青年公益发展中心理事长周玉亮看来，家庭陪伴的缺失是导致孩子沉迷手机的根本原因。他告诉记者，许多父母无法给予孩子足够的陪伴，孩子缺乏与父母的互动和情感交流，只能将更多时间投入到手机。“特别是在留守家庭，父母长期在外，孩子由祖父母照顾，往往缺乏对手机的有效监管，孩子更容易沉迷。”此外，部分家长自身就是手机的重度使用者，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会模仿家长，养成沉迷手机的习惯。
“最好的办法”
帮助未成年人走出手机，需要政府、企业、学校、家长等多方联动、软硬兼施。
以技术打败技术是一个思路。吴迪举例说，现在通过手机系统自带功能，家长可以设置孩子使用时间；许多第三方软件可以进行精细化管理，家长可以管理孩子手机的应用安装权限。对于校园，吴迪建议借助智能校园管理系统管控校园网络，屏蔽娱乐网站或应用的网络访问。
针对技术存在的漏洞，要夯实法治之墙。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殷强建议，在法律层面建立健全App的报备和审核机制，强化推送内容的审核机制，确保未成年人模式下的内容健康安全。另一方面，作为提供产品的厂商，不应把营收当成比孩子健康发展更重要的使命。殷强建议政府鼓励App企业加强技术研发，结合最新的AI技术加强未成年人防沉迷功能的开发。
一些两会代表委员倾向于“快刀斩乱麻”。全国政协委员陈伟志呼吁，借鉴部分发达国家禁止16岁以下未成年人使用社交媒体的做法，出台禁止16岁以下未成年人使用社交媒体的规定。樊董伟则更进一步，他建议禁止手机进校园、禁止未成年人拥有游戏账号。全国政协委员洪明基也表示，希望国家立法，严禁家长给15岁以下孩子购买和使用智能手机。
然而，防沉迷如果完全依赖于“硬”的环境，孩子始终处于被动状态，终究无法做到根治。在“软”的方面，要通过沟通、陪伴、替代活动等浸润孩子心灵，让他们主动放下手机。
“手机防沉迷，第一责任人一定是父母。”周玉亮建议广大父母做好示范。“父母在家里不要玩手机，要用心、花时间陪伴孩子，鼓励孩子出门结交朋友。”此外，他认为手机是必需品，不能一禁了之，“但父母应尽可能推迟孩子拥有手机的时间。”
“家长可以和孩子试着签一个手机使用契约书。”吴迪说，“但是我知道什么时候放下。当父母不再焦虑地抢孩子的手机，而是跟孩子一起商量制定规则，我们就能跨越数字沉迷的鸿沟，让技术真正成为托举下一代的翅膀。”
吴迪曾到许多农村地区捐赠书籍，他建议家长、学校帮助孩子把时间和空间利用起来，引导孩子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替代它，要组织大量的活动，比如阅读、体育等。”这与姚明的建议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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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中国教师报
编辑 | 白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