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一个时代的文艺成就最终要看作品。推动文艺繁荣发展，最根本的是要创作生产出无愧于我们这个伟大民族、伟大时代的优秀作品。在习近平文化思想的指引下，近年来，广大文艺工作者扎根生活、扎根人民，文艺创作势头良好，优秀作品不断涌现，舞台艺术精品创作不断迈向新的高峰。
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如何发力推动舞台艺术精品创作？怎样促进舞台艺术精品常演常新？如何培养更多艺术人才？本期“文化圆桌”邀请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和文艺工作者就相关问题展开深入探讨。
嘉宾：
冯 俐（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儿童艺术剧院院长）
周 虹（全国人大代表、福建省实验闽剧院院长）
陈智林（全国政协委员，四川省文联主席、四川省川剧院院长）
苗 洁（全国政协委员，山西艺术职业学院党委委员、副院长）
邹清华（湖南省艺术研究院党总支书记、院长，一级作曲）
主持人：
张 玲（记者）
音乐剧《大江东去》剧照 中国东方演艺集团供图
舞台艺术创作要带着温度
主持人：舞台艺术创作涉及多个环节和领域，不仅包括剧本创作、导演构思、演员表演，还涉及舞美等多个方面。当前，舞台艺术创作应着重从哪些方面发力？
冯俐：推动新时代舞台艺术创作繁荣发展，最重要的是从创作者出发，不断提升文艺工作者的人文素养、专业水准和精神境界。优秀的舞台作品是综合艺术统一、全要素技艺完美呈现的结果，既需要编剧对文本的雕琢、导演对戏剧的巧思，还需要演员为角色灵魂的灌注、舞美设计对舞台空间的美学重构。首先，文艺工作者需通过不断提高自身人文素养，更深刻地认知人、生活、世界，人文内涵的积淀也是终身学习的内容。其次，要在专业上下功夫，唯有不断精进，方能在各自领域成为大家。再次，文艺工作者还应保持与火热生活的密切联系，深入生活、体验生活、沉淀自我，通过捕捉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感受和观察不同人的情感和行为方式，获得独特的艺术感受与艺术发现。只有通过每一位文艺工作者的不断进取，才能成就一部真正展现时代精神气象的精品力作。
周虹：推动新时代舞台艺术创作繁荣要在“出人出戏”上下功夫。人才辈出、好戏不断，剧院就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剧种发展就能欣欣向荣。近年来，福建省实验闽剧院坚持“走出去”和“请进来”相结合，发现人才、培养人才。组织青年演员观摩国内重大艺术赛事、展演，在重点剧目打造过程中进行年轻梯队人才培养，对青年演员进行一对一、多对一指导，邀请艺术名家开展“名家谈德艺”系列讲座等。同时，遵循现代戏、传统戏、新编历史戏创作“三并举”方针，深入实施文艺精品创作扶持工程，建立大中小型兼顾、新创和复排并行的剧目培育发展机制。
邹清华：推动新时代舞台艺术创作繁荣，最重要的还是剧本、人才和创新。剧本是根本，得先把故事讲好，要为剧作家群体提供更多平台和机会，使其深入生活，扎根现实，才能创作出真正有思想、有温度、有筋骨、有时代感的作品。人才是关键，得让年轻人愿意留下来，要解决舞台艺术创作人才断层的问题，必须让年轻人有成长空间，可以通过设立剧本孵化计划、导演扶持计划等，让他们有机会尝试、有舞台可上，在实践中成长；建立更完善的师徒传承机制，让经验能真正传下去。此外，要根据观众审美的时代变化，探索更多现代的表达方式，让舞台艺术更有新鲜感。
苗洁：结合当前舞台艺术发展的共性问题与行业前沿探索，我认为，可以从人才培养、创作生态、“科技+艺术”、政策供给等多维度协同发力，突破瓶颈，激活创新动能，推动新时代舞台艺术创作繁荣发展。
川剧《草鞋县令》剧照 四川艺术职业学院供图
期待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主持人：今年，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将在四川和重庆举办。您期待在本届艺术节的舞台上看到怎样的艺术作品？
冯俐：我希望看到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眼前一亮”指的是独特的角度、独特的发现、独特的表达，处处充满新意又完整统一、完成度高，更重要的是打动人心。
邹清华：作为文艺工作者，我期待在本届艺术节上看到更多既能反映时代精神又有艺术突破的作品，让观众在剧场里真正被打动、被启发。具体说来，我希望看到更多聚焦乡村振兴、科技创新、生态文明、脱贫攻坚等现实题材的作品，让普通人的奋斗历程成为舞台上的主角；还希望看到更多舞台艺术作品在坚守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转化，让传统文化以更符合现代审美的方式呈现；同时希望看到更多通过个体命运折射时代变迁的作品，让中国舞台艺术在新时代焕发更强大的生命力。
苗洁：讲好中国故事是创作的关键，也是创新的关键，一切文艺作品都是以故事内容决定成败的。我期待在本届中国艺术节上看到更多聚焦剧情本身的作品，在内容上实现思想立意的再生长，找到与现代观众审美和精神的共振点。
主持人：舞台艺术作品在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还可以有哪些新作为？
陈智林：从《黑神话：悟空》《哪吒之魔童闹海》等作品的成功可以看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着大量亟待挖掘的宝贵资源，并且具有极大的市场潜力。所以，我们应有充分的文化自信，一方面要悉心保护好这股强大的生命力，另一方面也要牢牢抓住这样难得的好时机。
苗洁：近日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的成功，不仅展示了中国动画电影工业的成熟，也体现了传统文化创新表达的全民认同。在舞台艺术作品创作过程中，必须坚持守正创新，守住的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根脉，创新是要充分发挥“科技+艺术”的优势。
邹清华：我认为，要让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舞台上焕发生机，要在以下方面持续努力。一是深挖文化资源，让传统故事发挥时代价值。要从传统典籍、民间传说、历史人物中寻找灵感，用符合当代审美的方式呈现经典。二是创新表达方式，实现传统与现代的融合。文化传承不是简单复原，而是要让传统文化“活”起来，要运用数字投影、增强现实等技术手段，使舞台表演更具沉浸感，要以年轻人的视角重塑传统故事。三是弘扬革命文化，塑造时代精神。在红色题材创作中应注重人物塑造和情感表达，避免说教式叙事，让故事更有温度、更打动人心。四是加强政策扶持，推动文化品牌建设。
周虹：近年来，福建省实验闽剧院用心用情用功打造更多具有福建文化特色的文艺精品。依托“互联网+”，建立了“空中剧场”等演出传播模式，还拍摄了闽剧全息视频，将传统戏曲与现代展览和数字手段相融合，以更加真实、生动、有趣的形式对外展示闽剧。
主持人：现实题材是舞台艺术创作的一个重要分支。在打造契合时代精神的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方面，有哪些建议？
邹清华：现实题材舞台艺术近年来势头良好，但要持续推出真正打动人的好作品，还需在创作、表现手法、人才培养和推广等方面下功夫。要讲好新时代故事，让现实更有温度。创作者要深入基层，寻找最真实的故事，把乡村振兴、科技创新、基层治理等题材搬上舞台。要培养青年文艺工作者，让创作更有活力。现实题材的创新离不开年轻一代的视角和表达，要让年轻编剧、导演、演员有更多实践机会。要强化宣传包装，让好作品走得更远。通过进一步完善扶持政策，推动驻场演出、全国巡演和线上直播，利用短视频、社交媒体等提高作品的影响力，让更多观众关注现实题材舞台艺术。
陈智林：要将老百姓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巧妙转化为艺术领域的全新表达，需要大力创作与时俱进的作品。在现实题材舞台艺术作品创作过程中，必须深入了解年轻人的表达方式以及他们的情感与思想，掌握能够与他们顺畅沟通的语汇、语句。
环境式越剧《新龙门客栈》剧照 浙江小百花越剧院供图
让优秀舞台艺术精品长久地演下去
主持人：近年涌现了一批叫好又叫座的精品剧目，与此同时，一些作品在参加节会或评奖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情况还存在。怎样做到让优秀舞台艺术精品立在舞台上、走入百姓间，常演常新？
冯俐：一部剧作诞生的最大价值，是在观众面前演出并接受观众的点评，同时还能一直演下去。优秀作品永驻舞台的根本，是要通过精良的艺术品质、深厚的思想内涵为观众带来思考与感动以及精神和心灵的滋养。许多世界经典戏剧之所以经典，就是靠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导演不断地排演、打磨、再演出，之后才成为经典。经典不是保险柜里的藏品，而是人民心里的常青树，要在舞台的“土壤”里不断生根发芽。
苗洁：近年来，越剧《新龙门客栈》等接地气、有市场的优质剧目受到年轻人的追捧，常常一票难求。从中可以看出，能够常演常新的舞台艺术精品，在各种技法的传承之外，创新是关键。创新要明确服务对象，要把作品的思维、理念、中心思想以及重点放在首位，在观众欣赏需求的基础上全面出新，创作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好作品。落在管理体系上，需构建“创—演—传”全生命周期管理体系，形成“越演越精”的良性循环；培育市场化运作能力，实行“惠民票+商业票”双轨制；建立云端演艺平台，实现“线下演出+线上直播+短视频二创”立体传播，适配不同场景需求；构建社会化评价体系，将观众评分与院团考核直接挂钩，让精品力作真正扎根舞台、常演常新。
邹清华：要让优秀舞台艺术作品真正“活”在舞台上，必须建立稳定长效的演出机制，剧目要长期上演，得有固定的舞台和持续的市场支持，可以鼓励驻场演出，剧院和院团也可以建立长期合作机制。必须加强作品的市场化推广，可以借助短视频、社交媒体宣传等吸引年轻观众，还可以发展“线上+线下”演出模式，突破地域限制。精品剧目不能只在大剧院演，也要通过文化惠民等方式深入校园、社区、乡村等演出。必须不断优化、打磨精品剧目。再好的剧目，时间长了也需要调整，要根据观众反馈优化剧本、舞美、表演，保持作品的新鲜感。还可以推出不同版本，并引入科技手段，让剧目常演常新。
周虹：一部戏能牢牢立在舞台上、走入百姓间，并能常演常新，在于能够雅俗共赏。以闽剧《贬官记》为例，自1995年首演以来30年盛演不衰，且京剧、评剧、花鼓戏、柳子戏等多个剧种都移植过《贬官记》。不论在乡村戏台还是城市剧场，无论是进校园、部队，还是远赴海外演出，都广受赞誉。可以说，闽剧《贬官记》是一部经过长期演出实践磨砺、经受了时间和观众检验的优秀艺术作品。该剧历经三个版本三代人的演绎，长期以来通过不同的组合、以老带新的形式，为青年演员提供了与前辈名家同台的实践机会，形成“以戏带人”的培养模式。所以，一个好的剧目不仅能够常演常新，还能够带动人才培养，反哺剧种的传承。
主持人：艺术之花长久绽放，人才是战略性支撑。对于当下艺术人才培养有什么好的建议？
冯俐：艺术人才须有“内心火焰”与“时代氧气”双重滋养。一方面，艺术人才需要被“点燃”，“点燃”他们对自己所从事的艺术事业的热爱，唯有热爱会让他们产生孜孜不倦的精进动力和对专业的积极探索，进而寻找独特的表达。另一方面，艺术之园更需给足氧气。每个创作者都是独一无二的花朵，既需要文艺政策的鼓励支持，还需要艺术评价的包容、开放，最终扎根艺术厚土、舒展枝叶，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陈智林：在文化领域，人才问题始终是亟待梳理与解决的关键事项，应当引起高度重视。尤其在文化创作发展进程中，人才是最为宝贵的，对整个文化事业的兴衰起着决定性作用。
苗洁：2024年，我深入山西、北京、内蒙古等地的10多个城市调研，对山西晋中市太谷区朝阳村朝阳学校印象深刻。该校立足当地文化特色，与晋中市艺术学校合作成立了晋剧社团，经过多年培养，晋剧社团壮大到70余人的规模，学习晋剧艺术在该村蔚然成风，这让人看到了戏曲传承的希望和力量。作为艺术教育工作者，我认为艺术人才培养是文化传承与创新的核心动力。对院校而言，可以将数字化教学和各种高科技手段运用于课堂教学和社会实践中，培养出更多更好的复合型艺术人才。可以通过院团与院校合作，推行“名家传艺+青年接力”机制，优化青年人才成长生态。同时，跨省区的共同培养亦值得探索。
邹清华：培养艺术人才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需要长期投入、持续发力。只有人才不断涌现，艺术之花才能常开不败。湖南高度重视艺术人才培养工作，由湖南省文化和旅游厅、省财政厅牵头，湖南省艺术研究院具体负责，起草了《关于加强湖南艺术人才队伍建设的实施方案》，每年拿出专项资金支持相关艺术项目和人才培育，全方位加强湖南艺术人才队伍建设。未来，我们更要从培养、实践、成长环境等多方面入手，真正把艺术人才留下来、培养好。
（本文统筹：张玲 参与采写：黄国勇、王雪娟、李琤、朱萌、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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