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叛逆期会在30岁姗姗来迟,今年我做了个比较重大的决定:我不打算再扮演好人了。
我相信世界上有那种,为人处世无可指摘的女性,比如从小到大都是轻而易举第一名的同时,又能善解人意地给同学讲解习题,毕业后一不小心走红,然后她无视名利,坚定不移在实验室里搞科研。
可惜我不是。
我好像从小到大都是只“black sheep”。
读书时评选三好学生,我名字下面没什么“正”字,当网红,黑料三尺高。
我看《飘》,最感同身受的部分,是斯嘉丽憧憬成为她妈那样的女人,救死扶伤、无私善良。
人总归是有羞耻心的。
我也希望别人觉得我人蛮好的。
过去几年,我真的铆足了劲演“好女人”:我不议论别人(这点倒是比较好达成,因为我觉得很多人很无聊,讲坏话都提不起劲),我尽量发挥利他性,不计较不怨恨,在每一个很想耸肩冷笑的瞬间,用素质把它化为嘴边一抹柔和宽宏的微笑。
但我悲哀地发现——人能坚持做一件事,本质是因为TA想,TA爽。
比如我妈,她的朋友圈全是岁月静好,但都是真的,她就是能从人际关系的各种正向、温馨的互动里获得快乐。
而我们这种“野心勃勃、自私自利”的女人,本质上,是没办法从“当个好女人”这事里获得满足感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越来越不爱社交——我演得既累又不爽,当然不想干了。
古人说五十知天命,我觉得现代人生活密度高,三十岁听从心灵的召唤刚好。
我决定不装了。
一是装的毕竟比不上原装的。
我演好人只要时间一长就露馅,“半截好人”这种事吧,性价比最低,不仅我白辛苦一场,对方还会有巨大的心理落差感——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二是这个太耗我电量了。
所有违背本心的动作都会双倍耗能。
很影响我的事业场发挥,类似于一边跑步一边还要腾出手提裤腰带。
三是环境变了。
人跟人关系原子化,越来越松散,而孤独多少意味着自由,念书的时候别人蛐蛐我,我想装听不到也很难,现在不看就可以;全球经济下行,人人疲于保命,也顾不上diss我们这种异类。
今年的第一次“勇敢做自己”——是我通讯录里的一个人约我喝咖啡,因为我们以前有过短暂的业务交集,我就去了。坐下来以后我发现他是要给我推销他的新业务。外面滂沱大雨,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不断蠕动,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我是假装感兴趣地听一个小时,还是粗鲁地,找个傻逼都能看出来是借口的借口,仓促离开。
纠结了大概五分钟,我结结巴巴地表示我有点急事,招呼来服务员,买单走人。过程中我出于尴尬,甚至不敢看对方一眼。路上我也一直在思索,有必要吗,犯得着吗。我回家也就是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浪费时间,但我随即又坚定地反驳我:我自己浪费时间,跟被别人浪费,是两回事。
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通过不断的练习巩固,我越来越不心虚了。
我的目标是有一天可以对着别人,舒展地说出,“没必要再相互浪费时间了,让我们走吧”,这样的话。
线上的“做自己”则相对更简单:我一个30岁没结婚的文艺女青年,难搞是很正常的。不难搞才不正常。我应该珍惜他人对我的这种糟糕的预设,而不是没事找事硬要表演温柔大方。
这里说一下,因为我懒,所以设置了公众号所有的留言都自动精选,那些难听的留言如果上墙,不是因为我这人度量大,听得进不同意见——我是一定会骂傻逼然后拉黑的。
当然可能会被挂——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在互联网上委曲求全的原因——但我后来也想通了,只要我沉淀稳固了难搞的形象,那人设就塌无可塌。
在我彻底地不演好人后,固然省却了无数的麻烦,但似乎也没有额外开罪什么人。
我以前瞻前顾后,既做不到无私,又怕被指责自私,最后落得个“小心思很多”的罪名。
而当我一二三四把所有的心思列出来,别人反而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毕竟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龌龊心思呢。
也许这个世界始终是欺软怕硬的,当你不够坚决的时候,你会遇到无数的阻力,一旦你坚定了,它就默许了。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