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林志强,32岁,柳州螺蛳粉批发商



第一次见到阮氏香的时候,她正蹲在越南胡志明市的菜市场杀鱼。案板上的鲶鱼尾巴甩出血珠,溅在她薄荷绿的奥黛上,晕染成一片暗红色的花。我拎着塞满88万现金的蛇皮袋站在摊位前,她父亲用沾着鱼鳞的手指蘸唾沫数钱,数到第37叠突然抬头,眼白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混浊的光:“阿香说要带三个闺蜜陪嫁,得加钱。”



我攥着剩下13万定金的手微微发抖,三叔公的话在耳边嗡嗡作响:“越南新娘跑路率五成,要买就买团购价。”潮湿的鱼腥味裹着隔壁摊位的香茅草气息冲进鼻腔,我一咬牙又掏出20万。海关盖章时,工作人员捏着鼻子打量四个穿奥黛的姑娘,结婚证上的红章墨迹未干:“你这是进口海鲜呢?检疫证明拿来。”



阿香嫁过来第二天就开始折腾婚房。她把柳州祖宅的堂屋拆了神龛,用我买婚床的八万块钱装了八盏环形补光灯。三米长的供桌上摆满酸笋坛子,插着越南带回来的沉香,烟雾缭绕中像座微型庙宇。三个越南闺蜜挤在堆满腐竹和花生米的厢房,半夜总被酸笋味熏得跑到院里哭。我蹲在石榴树下抽烟,火星明明灭灭映着阿香叉腰骂人的剪影:“在美拖渔村晒咸鱼不比这臭?再哭把你们塞进酸菜坛子!”



首场直播堪称灾难。阿香把螺蛳粉倒进从祠堂顺来的鎏金贡碗,学着李佳琦的语调喊“Oh my god买它”,三个闺蜜穿着透视奥黛跳改良版竹竿舞。弹幕刷得最凶的是“举报低俗”,抖音连封三次直播间。直到阿香抄起酸笋汁泼向镜头,淡黄色液体在补光灯下划出彩虹弧线——这段“越南新娘发疯实录”突然冲上同城热搜,观看人数从三百暴涨到三万。



转机出现在清明节。阿香把螺蛳粉供在祖宗牌位前,点燃电子蜡烛说要“顺着网线送给先人”。北京来的大哥连刷二十个嘉年华,定制要求惊掉我下巴:骨灰盒大小的包装要镶LED屏滚动播放遗像,汤包里必须掺纸钱灰。三个越南闺蜜突然开窍,把奥黛剪成露脐装,用调鸡尾酒的手法往汤里挤青柠汁。最绝的是每包粉附赠“冥府签证”,扫码能看AI生成的先人吃粉全息影像。

我在仓库打包时发现猫腻。扫描包装上的二维码,跳转的竟是阿香老家美拖渔村的咸鱼广告,视频里她表弟举着臭鱼烂虾喊:“中国姐夫送彩礼,全场五折!”那晚我偷喝了两瓶桂林三花酒,醉醺醺冲进直播间,看见阿香正教粉丝用螺蛳汤浇兰花。弹幕突然炸开锅——有个ID叫“奈何桥孟婆”的土豪打赏十艘游艇,留言要定制孟婆汤口味,要求添加曼陀罗花粉。



食药监突袭检查那天,我正在越南分厂验货。阿香电话里的哭腔混着柳州方言和越南脏话:“警察把酸笋坛子都搬走了!说我们搞新型毒品!”我翻开她藏在泡菜缸底的账本,手电筒光束扫过密密麻麻的越文,这才发现岳母早用彩礼钱在红河三角洲建了分厂。更魔幻的是越南政府颁发的奖状——烫金大字写着“跨国扶贫先锋”,附赠八十吨巴沙鱼原料,条件是包装盒必须印胡志明头像。

现在我们的生产线横跨两国。柳州老宅专做阴间特供版,流水线上二十个阿婆戴着防毒面具封装“轮回尊享礼盒”,扫码能进数字陵园给先人换皮肤。越南分厂更夸张,阿香表弟带着渔村青年用渔船运酸笋,直播时故意打翻货箱,让巴沙鱼在臭汤里扑腾,弹幕瞬间被“心疼鱼鱼”刷屏。上周我去河内查账,看见岳母指挥女工往汤包塞幸运纸条,越南语写的“吃粉送老公,跑路包赔”。



政府来视察那天,阿香给领导们准备了镀金酸笋项链。三个闺蜜把奥黛改造成汉服跳科目三,农业局长的秘书偷偷问我:“能定制院士版吗?我们准备申报非遗。”最绝的是北京那个大哥又订了八百八十八箱豪华套装,要求每箱配VR眼镜和仿真哭丧棒,说是要带着下去孝敬祖宗十八代。

如今我最怕过清明节。仓库里金元宝包装盒堆到房梁,扫码率最高的竟是阿香二舅——他在直播吃粉时猝死,现在成了虚拟代言人。阿香最近迷上元宇宙祭祀,说要发行“螺蛳币”让粉丝给先人打榜。昨晚她又逼我喝新研发的孟婆汤口味,我盯着汤面上漂浮的曼陀罗花瓣,突然想起领证那天她说的越南谚语:“嫁人就像煮螺蛳粉,火候过了会馊,火候不到腥。”



此刻我瘫在河内分厂的老板椅上,监控屏幕里二十个越南新娘边包酸笋边直播。阿香新买的保时捷在院里闪着光,车牌“桂B·VN520”像在嘲笑我。手机突然震动,柳州食药监发来长串检测报告,最后一行标红字体刺痛眼睛:“新型致幻剂超标470倍...



我按下删除键,给岳母发了条越南语语音:“再招三十个女工,要会跳僵尸舞的。”窗外飘来螺蛳粉的味道,混着红河潮湿的水汽,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鱼腥味弥漫的菜市场。阿香擦着头发走进来,奥黛下摆还沾着直播间的金粉,她踢了踢我翘在桌上的脚:“发什么呆?赶紧去给孟婆粉开光,今晚要冲千万销量。”



月光从铁皮窗缝漏进来,照在她手腕的金镯子上——那是熔了我祖传金条打的。我突然笑出声,想起三叔公说的另一句话:“娶越南老婆就像炒螺蛳粉,臭到极致就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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