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

听到乐黛云老师于7月27日去世的消息,有点伤感,不禁想起和她有关的一件事。

1985年,在万寿寺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的现代文学创新会上(黄子平、陈平原、钱理群关于“20世纪中国文学”的论文好像就在那个会上发表),乐黛云老师给我们看了一个会议目录,原来是她计划在1985年年底请一些海内外学者到深圳大学开会讲课,包括美国杜克大学提出“后现代”概念的詹姆森教授,香港中文大学教授周英雄、袁鹤翔,美国圣地亚哥大学教授叶维廉,等等。

我当然很想去参加这个会,但当时在华东师大一年只给报销一次出差开会的费用。乐老师听说这个情况后,就说:“那我请你也来讲一次,这样就可以帮你解决路费和住宿。”

在这之前,我只见过乐老师一次,好像是在《文学评论》的一个颁奖会上。我的文章得了二等奖,获得一等奖的是钱中文写的关于现代派与中国的文章,乐老师和赵园获了三等奖。我当时真觉得不好意思,说:“乐老师,您的文章比我的好多了。”她笑笑说:“文章和年龄没有关系。”

乐老师后来是以比较文学学科创始人的身份为人所知。可是我到了深圳大学,才发现那是乐老师创建这个学科的关键时期,其实也是困难重重。当时她在北大居然升不上教授。

但是,她请来了很多著名的海外学者到中国交流讲课,对于中国年轻学者不认识像詹姆森这样的大学者,她感到很可惜。据说曾想请钱锺书出来,没有成功。

在那次会议上,我的论文主要想通过和俄罗斯文学的比较,讨论张贤亮等中国知识分子那种扭曲的“忏悔”情结。但我不懂俄文,现在看来,价值不大。但是,因为参加了乐老师组织的这次会议,认识了一些海外学者。

会议期间,叶维廉教授介绍我之后去找李欧梵教授。第二年我就到了香港大学比较文学系做访问学者。

当时年轻,我并没意识到乐老师帮了我的忙,我的学术道路乃至人生道路,却从此发生了很大变化。

在乐老师来说,这样提携年轻一辈,帮助新的学人,可能是她经常都在做的事,可能是她日常工作当中很小的一件事情。可是,这对我的生活道路却产生了很戏剧性的、很长远的影响。

感谢乐老师,愿您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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