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张桂兰，今年65岁，住在一个小县城。年轻的时候，我没上过几年学，十四五岁就开始在家干活，后来跟着母亲学了一手绣花的手艺，靠着这门手艺补贴家用。
后来嫁给了我老伴李长河，他比我大三岁，早些年在县里的国企上班，后来企业改制，他拿了一笔买断工龄的钱，之后就靠做些零工补贴家用。
现在我们俩都已经退休了，老伴的退休金一个月四千多，我的退休金少一些，一个月一千五，日子虽称不上富裕，但也过得去。
我们只有一个女儿，叫李慧，今年35岁，大学毕业后去了外地工作，后来嫁了人，日子过得不错。她每次回来，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给我们买衣服、买保健品，逢年过节也会给我们打钱。她很孝顺，我们也知足。
我有个亲弟弟，叫张桂林，比我小五岁。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总是想着法子供他读书，我作为家里的长女，从小就得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尤其是桂林，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对他格外偏爱。
后来，他考上了中专，分配到县城的单位上班，娶了个不错的媳妇，生了个儿子张浩。
这些年，我们姐弟的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也不算坏。逢年过节，我们还是会走动，但每次碰面，总免不了听他炫耀他儿子有多么优秀。
张浩从小成绩就好，考上了重点高中，这次更是考上了985，一家人高兴得不得了，说要摆升学宴，请亲朋好友一起热闹一下。可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我不想去。
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家和他们家经济上的差距，更深层的原因，是我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这个疙瘩，是多年来家庭重男轻女的积怨，是母亲临终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我女儿小时候受的那些委屈，是我自己一生的隐忍。
我和老伴商量了一下，我说：“这次升学宴，我们不去了。”老伴点点头，默默地叹了口气，说：“是该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有女儿。”
02
我拒绝参加张浩的升学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弟弟张桂林的耳朵里。那天上午，他直接上门来了，一进门就阴着脸，话也不寒暄一句，劈头盖脸地问我：“姐，你什么意思？浩子考上985是咱们老张家的光荣，你咋能不来？”
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一阵发冷。老张家的光荣？那我女儿当年考上大学的时候，你们怎么连一句祝贺都没有？
可我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淡淡地说：“我老了，身体不好，去不了那么热闹的场合。”
“你身体不好？你不是前几天还去赶集了吗？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气，觉得爹娘当年偏心我？”张桂林的声音大了几分，语气里带着不耐烦，“都过去多少年了，你咋还记着？”
我抿紧嘴唇，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涩的回忆。
小时候，家里穷，吃饭都成问题，可爹娘总能给桂林留一块肉、一颗鸡蛋。
我和妹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哪怕我们也饿得肚子咕咕叫。母亲总是说：“桂林是男孩，男孩要吃得好，长得壮，将来才能撑起这个家。”可谁又来撑过我的家？
后来，桂林上学的学费，是我和妹妹一个针脚一个针脚绣出来的。我们没日没夜地绣花，手指被针扎破了，也舍不得停下。
等到桂林考上中专，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亲戚们来道喜，母亲杀鸡宰鸭，大摆宴席，还特意去镇上买了桂林最爱吃的糖果。
可当年我和妹妹想继续上学时，母亲只说了一句：“女娃子读那么多书做啥？迟早是要嫁人的。”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些年留下的针眼早已愈合，可我心里的伤口却从未真正愈合。
我抬头看着张桂林，问道：“你还记得慧慧考上大学那年吗？”
他愣了一下，皱眉道：“记得啊，不就考了个普通大学吗？”
我心里一阵发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普通大学？那可是我们家族第一个大学生啊！可是，当年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全家人是什么态度？
那年夏天，我们满心欢喜地告诉父母，慧慧考上了大学，想着他们会为孙女高兴。可母亲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连一句“好”都没说。
我弟媳更是当着慧慧的面，说：“女娃子读那么多书干啥？早晚是别人家的人，还不如早点工作补贴家里。”
慧慧当时站在院子里，眼眶红红的。那天晚上，她躲在房间里哭，我走进去，摸着她的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慧慧上大学的费用，几乎全是我们自己咬着牙凑出来的。弟弟家日子不错，可从来没主动说要帮我们一把。那时候，我们不求他们出钱出力，可至少一句祝贺、一句鼓励的话，总该有吧？可是，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看着张桂林，语气平静：“我女儿上大学的时候，你们没摆宴席，没请亲戚，甚至连句祝贺的话都没有。现在你儿子上大学了，就成了‘老张家的光荣’，就要大摆宴席，还要求我们必须到场？这公平吗？”
张桂林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摆摆手：“哎呀，姐，你咋还记这个？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再说了，浩子是男孩，男孩和女孩能一样吗？”
我心里一阵发凉，原来在他心里，到现在依旧觉得男孩重要，女孩无所谓。
我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坚定：“我不去。”
他脸色彻底垮了，怒道：“姐，你这是记仇！这么点小事，你至于吗？全家人都盼着你去，你不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家？”
我冷笑了一声，看着他：“那你们当年冷落慧慧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怎么看我们家？”
张桂林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指着我，气得直哆嗦：“行，你不去就不去！以后别指望我再认你这个姐姐！”
我心里一阵悲凉，可是，真的值得我去维系这段亲情吗？
那天晚上，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慧慧，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妈，谢谢你。”
我笑了笑，心里一片温暖。
03
升学宴那天，我们没有去。
后来听说，宴席上有人问起我们，张桂林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我姐身体不舒服。”可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
过了几天，张浩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有些抱歉：“姑姑，我妈说您身体不好，没来参加宴席……其实，我挺想您来的。”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复杂。张浩从小聪明懂事，他或许不像父辈那样重男轻女，可他终究是被这样的环境养大的。
我笑了笑，语气温和：“浩子，姑姑身体没事，就是腿脚不太利索，怕去添麻烦。你考上985，姑姑还是替你高兴的。”
他那头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谢谢姑姑。”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天色，心里有些感慨。这个世界在变，年轻一代的思想也在变，可是，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依旧需要时间去改变。
老伴坐在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慧慧下个月回来，我们好好给她做顿饭吧。”
我点点头，笑着说：“是啊，我们有女儿，女儿也很优秀，很孝顺，我们已经很幸福了。”
这一次，我不再觉得自己亏欠什么，也不再觉得自己需要弥补什么。
因为，我终于明白，女儿，不比儿子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