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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3月2日晚上，当衣着考究的嘉宾们走进电影院、观看纪录片《成为凯萨琳·格雷厄姆》（Becoming Katharine Graham），他们纷纷感叹《华盛顿邮报》——这份最具影响力与发行量大的报纸之一发生的变化。在凯萨琳·格雷厄姆的领导下，《华盛顿邮报》从一份地方报纸转型成为美国领先的新闻机构之一。这部纪录片追溯了凯萨琳的一生，讲述了她最为人所知的贡献：对抗尼克松政府并发表“五角大楼文件”，引导公众改变了对越南战争的看法，报道水门事件，并抵抗住了1975年臭名昭著的印刷厂罢工压力。从1963年到1991年，凯萨琳用勇气和实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在当时以男性主导的新闻业中赢得了无限尊重。
“女人就应该有事业”
凯萨琳·格雷厄姆出生于1917年6月16日，从小被灌输“男人应该有事业，女人应该养家糊口”的观念。正如20世纪30年代的女性一样，凯萨琳严格遵守着这些教条和社会规范。1933年，当她的金融家父亲在一次公开拍卖会上买下了一家陷入困境的报纸——《华盛顿邮报》，凯萨琳没有想到，此后她的人生轨迹将发生巨大变化。
在父亲的引导下，《华盛顿邮报》的业绩逐渐好转。然而1946年，父亲却以“男人不应该为妻子工作”的借口，将《华盛顿邮报》三分之二的所有权留给了凯萨琳的丈夫菲尔·格雷厄姆。两人陆陆续续买下了《新闻周刊》（Newsweek）和部分广播、电视台，将家族报业迅速扩展为跨媒体领域集团。表面事业风光，但凯萨琳的婚姻却满是艰辛。丈夫菲尔曾经外遇导致婚姻出现重大危机，并因证实罹患躁郁症举枪自尽，带给凯萨琳很大的打击，丈夫去世后，年轻的她在接管事业和将其出售中选择了前者，担任《华盛顿邮报》总裁和发行人。
接任庞大家族事业是凯萨琳无畏勇气的证明之一，义无反顾报道五角大楼文件和水门事件是奠定凯萨琳历史地位的两个关键事件。这两件事都发生在尼克松总统在任期间。五角大楼文件是美国国防部对1945至1967年间美国对越南的政治军事介入情况进行评估的秘密报告。这些文章表明，政府多年来一直在欺骗美国人民，隐瞒美国在这场血腥冲突中的进展和前景。1971年该文件由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职员丹尼尔·艾尔斯伯格（Daniel Ellsberg）先后泄漏给《纽约时报》与《华盛顿邮报》并刊于头版，引起公众广泛关注。水门事件是1970年代发生在美国的一场政治丑闻。一个重要背景是，尼克松对新闻媒体充满鄙视，他认为新闻媒体一直在贬低他，不公平地对待他。“永远不要忘记：媒体是敌人。”尼克松曾对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说道。在那次谈话中，他重复了四遍这句话。
1971年，美国联邦法院下令《纽约时报》停止发表五角大楼文件，《纽约时报》对裁决提起上诉，但服从了法院命令。与此同时，《华盛顿邮报》获得了五角大楼部分文件的副本。当时凯萨琳的私人公司正准备上市——高管们警告她，公布秘密文件的代价可能是股价的暴跌以及《华盛顿邮报》旗下盈利颇丰的电视台的广播执照面临吊销风险。最终，凯萨琳告诉所有编辑发表五角大楼文件。不到两周后，美国最高法院裁定下级法院不应该阻止《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发表文章。凯萨琳在公司面临危机的情况下做了正确的事。同样正确的事情发生在报道水门事件上。当时《华盛顿邮报》记者鲍勃·伍德沃德（Bob Woodward）和卡尔·伯恩斯坦（Carl Bernstein）坚持不懈地调查此事，而其他新闻机构都回避此报道。尼克松不断向凯萨琳和《华盛顿邮报》施压。当时的凯萨琳支持报道水门事件的记者，并把他们的笔记晚上带回家。如果美国政府想要传唤并扣押他们，必须得经过凯萨琳的同意。她的勇敢再一次得到验证：1974年8月9日，尼克松辞职。
正如纪录片《成为凯萨琳·格雷厄姆》的副标题“房间里唯一的女性”所描述的那样——当时《财富》杂志500强公司名单中，499家的首席执行官都是男性。在纪录片首映的那个晚上，凯萨琳的儿子唐纳德·E·格雷厄姆（Donald E. Graham）说道，他的母亲举办晚宴时总会邀请民主党人和共和党人，但她不向任何总统低头。
《华邮》昔日不再
纪录片《成为凯萨琳·格雷厄姆》播放的时机非常巧妙——自从2013年，格雷厄姆家族以2.5亿美元的价格将《华盛顿邮报》卖给贝佐斯后，这份报纸的立场似乎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是在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华盛顿邮报》宣布不会背书任何候选人，打破了这一报纸长达40年的传统。过去一年中，《华盛顿邮报》多名重要编辑离职。因报社拒绝刊登一幅漫画，普利策奖得主、社论漫画家安·泰尔纳斯（Ann Telnaes）选择辞职。这幅漫画描绘了贝佐斯和其他媒体及科技公司首席执行官围着特朗普的雕像阿谀奉承的场景。今年特朗普1月就职之际，《华盛顿邮报》宣布了新的使命宣言“为全美国讲述精彩故事”，而非“民主在黑暗中消亡”。根据报纸管理层的说法，这一新口号是为了保证员工的团结，然而贝佐斯与特朗普的关系让《华盛顿邮报》更改使命宣言的动机招致质疑。
当地时间2月26日，《华盛顿邮报》再传来一个重磅消息：贝佐斯宣布对报纸的社论版进行“重大调整”。作为改革的一部分，《华盛顿邮报》的社论版每天将发布两大“支柱”评论文章：个人自由和自由市场，与这两大导向文章不符的主题，将留给其他媒体来报道。“我相信自由市场和个人自由适合美国，我还认为，这些观点在当前的思想和新闻舆论市场中被忽视了。我很高兴我们能一起填补这一空白。”贝佐斯说道。因不满改革，社论版块编辑大卫·希普利（David Shipley）已辞职。《华盛顿邮报》前执行主编马蒂·巴伦（Marty Baron）评价贝佐斯“卑鄙地向一名不尊重自由的总统屈服”，“贝佐斯永远都不可能是凯萨琳·格雷厄姆”。
在纪录片《成为凯萨琳·格雷厄姆》首映的那个晚上，贝佐斯没有出席，而是选择参加洛杉矶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如果凯萨琳活到如今，她会如何应对当前的政治局势？“我确信她会听取不同意见，并会自问这些想法是否正确。她会倾听，会思考，然后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信念。”唐纳德·E·格雷厄姆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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