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地理，是有讲究的：四个角，容易割据，多为朝代发祥地。东北角的河北是东汉发源地，东南角容下了六朝和南宋；西南角的四川，从刘备到五代十国的孟昶再到南宋的吴氏兄弟，都割据一方；西北角的关中，那更是秦与西汉的开国处，李渊起事，第一件事就是往关中走。这几位大王，都在乱世来临时，很聪明地先选择割据自守，找一个极好的根据地，然后打出去。在此之前，哪怕先服个软，也好。
△李渊。图片来源：“国家人文历史”微信公众号
最妙的范例，是李渊。
隋朝末年，杨玄感首先发难，天下大乱。之后，什么翟让、孟海公、窦建德、李密、林士弘、萧铣、薛举、刘武周们纷纷起来闹，你称帝来我称王，过家家一样。
然而李渊很稳：在太原，防守着突厥，不动。
直到隋炀帝南下了，天才的贵族阴谋家李密已经逼近洛阳了，天下纷扰，百姓痛恨战争了，李渊才动了。入长安，立了代王杨侑，而且跟李密写信服软，请他在东边和群雄鏖战，自己朝西经营。
又九个月后，隋炀帝在江都被弑，隋朝彻底没了，李渊才称帝登基，举起唐朝旗帜。这时候，唐已经把住西北关中之地了，进可攻退可守。这时候，李渊既不用背负叛逆隋朝的罪名，又可以名正言顺动兵了：我们诛灭群雄，对手是天下盗贼，而不是隋朝；我们起兵，是为了平定天下、救百姓于水火，可不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时机、名义、形势，都把握得很好。不急着做出头鸟，而意在做最后的赢家。
许多读者翻历史时，会感叹：楚汉啦，三国啦，隋唐啦，明英烈啦，这些乱世传说，好看的都是前面；到后来天下要一统时，趣味就没那么大了。
的确，乱世乍起时，首先发难的陈胜吴广们，总是最绚烂最激动人心，但通常也死得最快；而刘邦、刘秀、李渊和朱元璋大概都明白：最后的赢家，是最后一个赢下战争的人，而不是第一个发难推翻暴政的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多么慷慨的一句话！首义者都是英雄豪杰，口号也多半激动人心，但通常，都是用自己的生命，殉了自己亲手燃起的那一把燎原烈火，之后便宜了其他深谋远虑的人——那些审时度势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