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代上看,生于公元698年、卒于公元756年的王昌龄无疑是非常幸运的,他的一生主要生活在盛唐时期:享国289年的唐代,最富饶、最激情也是最浪漫的一段时光就是开元盛世,即公元712年-公元741年。




作为边塞诗人的杰出代表之一,王昌龄必然是熟悉甚至经历过边塞军旅生活——这并不是他自愿或者主动的,因为出身微寒,仕途实在艰难,于是,他想走投笔从戎的路子,这是贫寒子弟尤其是不谙世事、不懂官场的贫寒子弟,唯一能够想到的出路:我拼军功,这总可以吧。



(一)


开元二年(公元714年),16岁的王昌龄就从军西北抵御吐蕃,曾经征战到碎叶——大家是不是看着这个地名眼熟,正是唐代另一位大文豪李白的出生地,即今天吉尔吉斯坦国境内的碎叶城。
几年的军旅生涯后,从开元八年庚申(720年)开始,22岁的王昌龄先是上嵩山学道,再是从开元十一年(公元723年)起,游历河北、河东、河西、陇右等边塞——这是他最熟悉的环境,由此写下大量边塞名篇,比如“秦时明月汉时关”就是在云中(即现在的内蒙古呼和浩特)时创作的。




完整的诗句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其中的“龙城”和“飞将”分别指两位赫赫有名的将军。
龙城,指卫青‌,他曾在公元前129年奇袭匈奴重地龙城并取得胜利,这一战役极大地鼓舞了汉朝士兵的抗击匈奴的士气。飞将,指‌李广‌,他在汉朝边境地区长期镇守,多次击溃匈奴的进攻,被称为“飞将军”。
不过,此时不满30岁的王昌龄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仕途之路,既然从军搏不到个封妻荫子,那就老老实实走科举——才华?彼时的王昌龄早就凭借自己的诗句和名篇,在开元年间的文坛小有名气了。




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王昌龄进士及第,这当然是好事,不过因为既无名门出身(最好是门阀世家,比如清河崔氏、范阳卢氏等等),也没有高官保举,所以他就只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这么个职位。
好歹仕途之路已开,王昌龄想着只要好好干,总有出头之日,然而拼命苦干7年后,开元二十二年(公元734年),王昌龄在长安以博学宏词登科,得到升迁的结果就很有戏剧性了——被授河南汜水县尉,这是一个正七品的官职。




此时王昌龄已经36岁了,按照这个仕途进度,最好的结局无非是以恩赏的形式,拿到正六品的荣誉证书退休罢了——嫌低?正六品都还需要不犯大错、朝廷恩赏才有机会,既然是开元盛世,自然人才辈出,不信看看此时的大诗人李白在干什么?如果论起仕途,还不如王昌龄呢。



(二)


开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朝堂的权力之争越来越激烈,尤其是李林甫与张九龄两人之间的争斗,结果当然是张九龄被罢相——能写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张九龄,肯定不是精通鬼蜮伎俩的李林甫的对手。
王昌龄非常同情张九龄,不料却遭到李林甫的忌恨,找个理由便把王昌龄贬到岭南——不过这次时间不长,第二年他就遇到大赦得以返回长安。

到了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王昌龄还升了官,担任八品的江宁丞,为什么说他升官了?因为大赦的时候,王昌龄早就不是七品县尉了,而是戴罪立功之人。




从开元二十八年到天宝七年(公元748年),王昌龄过了8年虽然官小、但相对轻松悠闲的生活,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王昌龄也很优秀,而且还结识了李白。不过,创作方面远远不如他年轻时游历边塞的高度,所以,出名要趁早,可以用另一句话来代替:才华也是需要趁早的。
天宝七年(公元748年),王昌龄的仕途噩运再次降临,他因获罪被贬为龙标尉,这次是贬到了贵州,龙标,即现在的贵州省锦屏县,龙标尉就一个县的县尉。




不过王昌龄倒没有沉沦,开办了龙标书院,成为贵州最早的书院之一,按照《开泰县志》记载龙标书院创建自唐朝王昌龄。王昌龄被贬龙标后,为改善当地文化教育落后于中原地区的状况,教化民众,培养人才而创建龙标学宫,后人则称之为龙标书院。




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开始的两三年,各地均被屠戮,这个官真是没法儿再做了,于是公元756年,王昌龄以年近花甲、思乡心切为由,决定弃官回乡——他途经濠州时,却被当时的濠州刺史闾丘晓所杀,终年58岁。
按照不同的史书,闾丘晓杀害王昌龄的主要原因并不相同。‌‌




大家普遍看到的版本是闾丘晓嫉妒王昌龄的才华和名望,尽管王昌龄在官场上失意,但在文坛上的名声却非常大,他的诗歌广为传唱,此时贵为三品刺史的闾丘晓因此心生不满,决定除掉王昌龄以泄愤。
另一个版本其实更有道理,即当时睢阳被围,形势危急,但闾丘晓却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不愿意引兵救援,路过并拜访闾丘晓的王昌龄听说后,十分不满,当面劝谏甚至批评闾丘晓的自保行为,激怒了闾丘晓并痛下杀手。
至于闾丘晓是下毒暗害还是刀斧加身,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被后人誉为“七绝圣手”的王昌龄,就在告老还乡之际,死在了异乡。



(三)


至于闾丘晓的下场,非常可悲,完全是咎由自取。王昌龄去世的第二年即公元757年,在睢阳之战中,闾丘晓再次接到河南节度使张镐的命令:必须立即援救睢阳。但闾丘晓仍然畏敌不进,最终导致睢阳失陷,等到张镐收复睢阳后,立即将闾丘晓公开处死。
为了乞求活命,闾丘晓跪在张镐面前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哀嚎道:有亲,乞贷余命。意思是我还有亲人要养老送终,乞求再让我活下去吧。听闻此言,张镐更加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声反问闾丘晓:王昌龄之亲,欲与谁养?
对于闾丘晓是如何被处死的,各类史书倒是众口一词:杖杀之。




比如《旧唐书·列传第六十一》:镐(张镐)至淮口,宋州已陷,镐怒晓(闾丘晓),即杖杀之。比如《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二十·唐纪三十六》:比镐(张镐)至,睢阳城已陷三日。镐召晓(闾丘晓),杖杀之。
唐朝的杖杀,通“杖毙”,也作“棰杀”,就是以杖击的方法将犯人活活打死。不过,唐朝军队中的杖杀可不是简单地用乱棍打死,更加血腥残忍,打棍子之前,会先在犯人腹部刺上一刀,然后几下最多十几下重棍,犯人“立毙”。
不过,对于暗害王昌龄、坐视睢阳百姓几乎全灭的闾丘晓来说,血腥残忍反而非常匹配。



结语


王昌龄的诗句和文章不仅我们喜欢和崇敬,当时的日本也非常敬仰。日本僧人遍照金刚(即日本的真言宗祖师空海大师)在元和元年(公元806年)返回日本时,特意携有《王昌龄集》一卷,可惜,海路遥远且风暴极多,全都遗失了。

现在能够发生的王昌龄作品约有181首,体裁以五古、七绝为主,题材则主要为离别、边塞、宫怨等等。

如果王昌龄能够平安返乡,晚年创作的诗篇定会好于中年案牍劳形、公务缠身的时候——不过,要想达到他自己年轻时的艺术高度,似乎也很难,只有年轻王昌龄的诗篇中,既有杀气,又充满了豪气,还有迷人的艺术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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