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五味子 图/韩霞
来源/狗尾巴草（hanxia20181）
01
得知爷爷检查出了肠癌，奶奶没掩藏住内心的欣喜，布满皱纹的脸像一朵快要绽放的雏菊。儿孙们齐齐一瞪眼，奶奶立马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干核桃，收起了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姑姑和叔叔带着爷爷去医院做了手术。
出院回家后，爷爷看起来十分虚弱，打奶奶身边经过的时候，奶奶瞅见爷爷左下腹有点凸，偷偷多瞟了几眼，后来才知道是做了个什么直肠癌改道，身上带了个粪兜。奶奶忍不住又偷着乐。
爷爷在家养病，我姑和我叔轮流着伺候，奶奶怕儿孙们看到她舒展的笑脸闹心，尽量不呆在家里。
可这个季节，地里也没啥活可干。爷爷病了，她考虑到要顾及儿女的脸面，总不能天天去别人家窜门嚼舌根。于是，奶奶决定上山砍柴。砍柴好啊，等冬天来了，她就抱一堆柴火在在屋里烧了烤火，省得在外头晃荡和爷爷打照面。
因为心里藏着小欢喜，手上的柴刀也变得轻盈起来，奶奶砍柴的时候就哼起了少女时代学会的民间小调。
02
奶奶原本是一个城市女孩，开明的父母视她为掌上明珠。
可后来，父母因为一次意外双双没了，那时候奶奶才五岁，她的外公外婆收留了她。奶奶十六岁的时候，三年的自然灾害让外公家揭不开锅了。外公身体又不好，外婆便寻思着给奶奶找个男人放荡（嫁人的意思）。那个年代，能有口吃就是最大的幸运，外婆想给奶奶找一个有饭吃的人家，托了好多人，相中了爷爷。
爷爷的家在深山老窝里，那有很多野菜，还有野葛根。爷爷年轻力壮，人又勤快，奶奶跟了他，肯定不会挨饿。
当时奶奶的外婆还担心爷爷看不上瘦弱的奶奶呢，哪想到爷爷对奶奶是一见钟情，他说若不是闹饥荒，哪有城市里的女孩愿意嫁去他们山里头去。
十六岁，奶奶便成了爷爷家的人了。
婆婆见奶奶瘦得皮包骨头直叹气，“这个样子怎么怀得起崽哦。”
瘦得像豆芽菜的奶奶还真怀不起崽。好在爷爷没有嫌弃奶奶，上山下河，只要能弄到吃的，他都非常卖力，奶奶对爷爷充满了感激，小俩口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了。
在爷爷的呵护下，奶奶没怎么挨饿，豆芽菜似的身子变得丰润了，个子也窜了几公分，甩着一根乌油油的长辫子，妥妥一枚山窝里的金凤凰。
谁说奶奶不会生孩子了，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干瘪的孩子的时候当然不能生孩子了。瓜熟了自然能产籽，二十岁那年，奶奶生下了大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紧跟着又生了俩女儿和小儿子，我的姑姑和叔叔。
不久后，农村实行了责任制，吃不饱饭的日子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山里山货多，爷爷脑子活络，开始倒腾山货生意，奶奶把家里拾掇得规规整整，我们家成了山里最早的万元户。
03
若不是喜生死了，奶奶也许会一直幸福下去。
喜生是爷爷的邻居，跟着爷爷学跑山货。有一回爷爷有事，喜生单独进山，出山太晚，恰巧下了大雨遇上山体滑坡罹难了。喜生这一撒手，他的老婆春妮哭得几度岔气。
谁家女人摊上这事能淡定呢？拖儿带女的，没了男人可咋活？更何况喜生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喜生在世的时候，粗活重活从不让春妮沾手，春妮保养得比城里的女人还水嫩。
可水嫩当不得饭吃，农村靠的是在土里刨食，那就得去地里出力出汗才有收成，春妮也不会啊。
最好的办法是改嫁，可一时半会的，也没有这么合适的人家。别看平日里那些男人看着春妮两眼放光，尤其那些个单身汉，恨不得找到机会把她的身子骨给掐出水来。可这回真的有机会了，那些个单身汉们却都退缩了。春妮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一下子多养三个人，这谁受得住啊。
看着春妮在地里干活吃力的模样，也有男人想上前去搭把手，可总能被身边女人凌厉的眼神制止。乡下女人精明着呢，春妮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会说话，万一把自家男人的魂给勾走了，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奶奶实在是看不过意，那些粗活重活，不要说春妮了，哪个女人不想指望着男人出把力气呢？“男”字怎么写的，那就是在田里出力嘛。奶奶说都乡里乡亲的，能伸手帮一点就帮一点吧，单身妈妈养活俩孩子太不容易了。
奶奶以为她和爷爷一起生儿育女辛苦打拼那么多年，早已情比金坚，她才不相信爷爷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在奶奶的授意下，爷爷时不时去给春妮搭把手。
04
可男人哪经得起女人的诱惑啊，更何况春妮还是一个狐媚子一样的女人。
第一次奶奶无意中抓到爷爷帮忙帮到了春妮的床上，奶奶一气之下要和奶奶离婚，爷爷给奶奶下跪认错。
那个年代几乎没有女人闹离婚，奶奶倒不怕开这个先河，关健是如果离了婚爷爷不管自己的孩子了怎么办？地里的重活，没有男人的帮衬，奶奶也干不动。她要是一离婚，反倒正好成全了春妮。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后，奶奶顺坡下驴选择了原谅。
可偷情这种事，哪那么容易刹车？爷爷所谓的道歉，只是情急之中为了制止奶奶闹腾使出的权宜之计。
在春妮的点拨下，爷爷越来越过分，他赚的钱也不再如数上交给奶奶。
更让奶奶想不到的是又一次捉奸现场，爷爷不再道歉，而是把奶奶给狠狠打了一顿。
春妮操着手倚着门框一脸志在必得！
奶奶想着春妮能为了孩子偷别人的汉子，她为啥不能为了孩子忍气吞声？但奶奶心里堵着一口气，等儿女长大了，她一定会和爷爷离婚。
此后，奶奶再也没去抓奸。
05
没想到奶奶还没等到机会，在工地上高空作业的我爸摔死了。
奶奶很多天后才缓过劲来。
我爸没有多少文化，为了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得好一点，只能去工地上做苦力。
当年，家里穷，为了供弟弟妹妹读书，作为老大的我爸，很早就辍学了。可是后来，爷爷做山货生意有一点钱了，奶奶要让我爸继续回学校读书，爷爷不同意，说他经常在外跑生意，长子得帮忙干活。有了爷爷的暗中资助，春妮的俩女儿倒是安心读书了，我爸却没再踏入学校门。
本来，奶奶想着年龄大了，凑合着过下去算了。我爸一走，奶奶对爷爷真正算是恨之入骨了。
最初奶奶打算离婚后她去城里当个保姆啥的，也不连累儿女。我爸这一撒手，奶奶权衡过了，我妈出去打工比她强，奶奶让我妈去外面打工，她帮忙照顾我，也好让我爸走得安心。
但奶奶终究也不愿意和爷爷共同生活了，老俩口分家各弄各的锅碗瓢盆，成了同一屋檐下相看两厌的夫妻。
06
我妈去打工之后，我就和我奶奶在一起生活了。
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得男女情事，也理解不了爷爷奶奶为什么在同一屋檐下要各煮各的饭，各干各的活。我之所以不愿意跟爷爷，是因为爷爷屋里太脏太乱了，他情愿和人侃大山也不会动手把屋里收拾干净了。还有，我爷爷做的饭菜，我实在实在是咽不下去，我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咽下去的。
有奶奶的悉心照料，我妈就能安心工作了，在妈妈和奶奶的努力下，我终于顺利考上了大学，也算是弥补了我爸的遗愿。
但奶奶真的老了。
家人劝奶奶和爷爷和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但奶奶拒绝了。大家劝了半天，奶奶就一句话：我巴不得他不得好死。
当恨成了一种执念，别人说什么也没有用。
没想到爷爷真的得了肠癌。
奶奶这辈子因为爷爷的背叛，她苦了一辈子。
我也替爷爷伤悲，他一直以为是奶奶要依赖他，其实婚姻里男女是相互依赖的，甚至男人更需要女人。奶奶和爷爷分家后，爷爷的生活质量变得很低，如果爷爷一直吃奶奶做的饭菜，他也许不会得肠癌吧。
可血缘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尽管爷爷年轻时犯了错，但儿女们也渐渐原谅他了。尤其是爷爷得了病之后，谁还去揪着他的过去不放呢？
爷爷出院回家后体质很弱，儿女工作也忙，想让奶奶帮忙照顾父亲。
“让春妮那个婊子去伺候他啊！人家春妮也是为了养孩子才勾引他的，这个蠢货挡不住诱惑就着了人家的道，置自己的孩子不顾去玩快活。我终于等到他遭报应了，倒上赶着去伺候他了，你们是要我鼓励天底下的男人个个乱来吗？”
也是，春妮自打她女儿有了体面的工作，母凭子贵，春妮早看不上爷爷了。爷爷生病，人家装作不知道，和人闲聊都不带打听半句。
（后面的内容在今天次条，第二篇文章）
作者简介： 韩霞
多撰文两性情感，婚姻家庭。 爱听故事，更爱讲故事。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让我细细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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