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戏曲叙事理论史》，刘二永著，中国戏剧出版社2024年12
内容简介
该书是2018年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中国古代戏曲叙事理论史通论”的最终成果。中国古人对作为“以歌舞演故事”的戏曲的故事要素有丰富体认，且随着社会生活、戏曲体例自身及戏曲观念等方面的变化，这些认识呈现出发展之势。梳理中国古典戏曲叙事思想的发展，对深入了解古代戏曲叙事的发展，完善戏曲理论史研究，促进古代戏曲叙事理论在当下发挥新的作用等都具有重要意义。
该著基于中国传统艺术立场，从基本概念和基本要素处发力，界定了“中国古代叙事”概念，强调中国古代史学及文学批评中的“叙事”主要指作者凭借某一种或几种媒介以一定的方式排列、组织事件，创构故事的活动，叙事理论研究一切与叙事以及故事相关的因素；明确了“中国古代戏曲叙事理论”的基本要素，指出中国古代戏曲叙事的批评主要围绕叙事内容、叙事动作、叙事媒介三个基本要素进行。
在前人理论史书写方法的基础上，该著探索了以历史为主与以逻辑为主相结合的理论史撰述方法，分上下两编分别对中国古代戏曲叙事理论的历史发展以及理论内部基本要素的逻辑演变进行梳理。
上编一方面概述了每一发展阶段戏曲叙事理论的全貌，另一方面展现了每一时期从历史运演来看具有重要意义的一些“点”，呈现了古代戏曲叙事理论的历史存在、历史发展；下编以叙事理论内部所包含的基本要素为点，以历史发展为线，展示了每一理论要素内部批评思想的逻辑演变。
在阐释理论的同时将其回归于戏曲活动的历史现场，探寻这一历史流变的诸种原因；又指向戏曲活动的当代场域，揭示中国古典戏曲叙事理论的今日之价值。
目 录
绪 论
一、古代戏曲叙事理论史的研究现状
二、中国“叙事”内涵的界定以及戏曲叙事理论体系内部要素的确立
三、“戏曲理论史”撰述的省思及本论题的研究目的与思路
上编 历史之“变”
—— 古代戏曲叙事理论的历史发展
第一章 聚焦于叙事之“事”
—— 元代戏曲叙事理论
第一节 元代叙事理论概貌及其历史背景
第二节 元代杂剧故事论
一、“传奇”称呼中叙事本质的反映
二、“杂剧”概念解释中故事特征的体认
三、“关风化”“寓美刺”批评中故事功能的强调
第三节 元代戏曲“伎剧”观
一、胡祗遹“伎剧”的内涵
二、元代文人的“伎剧”观
三、元杂剧的“伎剧”呈现
第二章 着重于叙事之“叙”
—— 明代戏曲叙事批评
第一节 明代叙事理论概貌及其历史背景
第二节 明初以“关风化”为出发点的叙事理论的生发及其影响
一、“关风化”目的下戏曲叙事理论的生发
二、明初戏曲叙事理论的积极影响
第三节 李贽戏曲叙事结构论及其理论史意义
一、李贽的戏曲叙事结构理论
二、李贽戏曲叙事结构理论的理论史意义
第四节 王骥德“曲”“事”结合机制论
一、“曲”依“事”
二、曲体体例对叙事的要求
第五节 “发挥”
—— 明后期戏曲叙事之“叙”的意识体现
一、戏曲叙事“发挥”的理论内涵
二、戏曲叙事何以“发挥”？
第六节 晚明戏曲叙事之“境”的内涵及其审美追求
一、“境”内要素及其内涵的确定
二、戏曲叙事之“境”的审美追求
第三章 叙事批评的总结与深入
—— 清代戏曲叙事批评
第一节 清代叙事理论概貌及其历史背景
第二节 清前期李渔戏曲叙事理论体系的建构
一、李渔戏曲理论体系的“叙事”核心
二、李渔以“登场”为核心的戏曲叙事理论的体系性
第三节 清前期戏曲叙事法的集中探讨
一、故事主体结构设置法
二、情节发展组织法
三、事件顺序安排法
第四节 清前中期戏曲叙事批评的“历史化”潮流
一、“信史”“曲史”
—— 肯定戏曲叙事的历史之“实”
二、“史笔”“春秋笔法”
—— 揭示戏曲叙事的史著之“法”
三、“为古人重开生面”“为古人写照”
—— 重视戏曲叙事的历史价值
四、原因探析
第五节 清代中后期戏曲“演事”理论的发展
一、批评形态的变化与“演事”批评视角的凸显
二、清中后期“演事”理论内涵的推进
下编 逻辑之“变”
—— 古代戏曲叙事理论要素的逻辑演变
第一章 叙事内容批评的演变轨迹
第一节 戏曲叙事内容批评发展的整体脉络
第二节 多要素影响下故事内容批评的视角之变
一、“杂”—元代理论家对故事内容丰富性的揭示
二、“理”—明前期理论家对戏曲故事的强调
三、“情”—明中后期对故事内容的主要关注点
四、“佳”—晚明对“事”自身性质的要求
五、“实”—清前中期剧论家对叙事内容的态度
第三节 人物形象的体认轨迹
一、明嘉靖年间人物形象批评视角的展开
二、明末对人物形象的深入思考以及人物塑造思路的出现
三、清代人物塑造“法”与人物作为“行动元”新视角的出现
第四节 “关目”内涵及其批评视角的发展演变
一、元代及明初以故事为核心的“关目”内涵
二、明代“关目”内涵的全面生发
三、清代“关目”含义的全面存在以及新义的出现
第二章 叙事动作批评的逻辑演进
第一节 叙事动作批评的整体演变轨迹
第二节 “结构第一”命题的语义及其追求演变
一、文学视角下情节曲折的追求
二、“先定间架”以实现故事的舞台呈现
三、“结构第一”以“传事传人”
第三节 “主脑” 的孕育历程
一、明代理学批评中的“头脑”“大头脑”与“主脑”
二、戏曲批评中的“头绪”“头脑”“大头脑”与“主脑”
三、戏曲批评中的“紧要处”与“主脑”
第四节 “头绪”问题的提出与解决历程
一、“头绪”问题的提出
二、“头绪”问题的解决
第五节 “针线”由对章法的关注向情节合理性反思的发展
一、章法视角下情节连贯的审视
二、连贯中情节合理性的思考
第三章 叙事媒介关注视角的流变
第一节 叙事媒介批评的整体演变轨迹
第二节 语言为戏曲叙事媒介的体认历程
一、语言作为叙事媒介视角的出现
二、语言风格论中叙事视角的出现及其发展
三、“言”“意”关系与叙事
第三节 曲、白叙事功能体认的变化
一、重曲抑白
二、宾白存在必要性的提出
三、宾白叙事特性的初步揭示
四、对宾白叙事重要性的强调
五、曲、白叙事关系的深入体认
第四节 脚色为叙事媒介观念的生成及发展
一、明后期叙事视角下的脚色体认
二、清代对戏曲脚色与叙事关系的深入论说
结语
参考文献
结 语
通过以上对中国古典戏曲叙事理论史的两方面梳理与研究，得出以下结论：
《古代戏曲小说叙事研究》
首先，从古代戏曲叙事理论的历史发展来看，在外部社会政治思想、经济发展、百姓生活以及内部戏曲体例、戏曲观念、叙事主体等方面的变化影响下，元、明、清时期戏曲叙事批评呈现出较为鲜明的时代特征。
概括而言，元代以讨论叙事内容为核心，有明一代是叙事之“叙”的全面展开期，清代可以说是深入开掘的时期，其中既有在前人论说基础上的总结、深入，也包括新视角的进一步开掘。
具体而言，在元代，或因戏曲成熟的早期理论批评还未跟上创作演出的实践，或因杂剧叙事相对传奇较易把握，中国戏剧早期比较注重即兴表演不太关注剧本的撰作，剧论家普遍重曲轻文、重形式轻内容，或因对戏曲为“曲”“文”“伎剧”的观念影响，对于戏曲叙事，元代剧论家们主要集中于叙事内容这一层面，他们有的以叙事内容的丰富性论证“杂剧”之“杂”，有的从故事视角以“传奇”称戏曲，有的将故事“得其情”“穷其态”的特征视为元杂剧成熟的重要标志，有的以故事关风化、寓美刺的视角肯定元杂剧的社会价值。在此，关于叙事内容之于戏曲的意义得到了较全面的揭示。
《元杂剧与古希腊戏剧叙事技巧比较研究》
相对于元人对叙事内容的重点关注，明人则更侧重于叙事行为的相关研究。有明一代，在继承前人对叙事内容批评之外，又开启了对叙事媒介、叙事动作等方面的批评。明初在对戏曲何以实现“关风化”的目的思考中开始了对叙事媒介视角的审视。
明中期，面对传奇体量之大带来的问题，同时在时代革新思想的影响下，开始了文学视角下对戏曲叙事结构、人物形象的思考。
明后期，随着“曲论”的发展，开始在“曲”的演唱视域下对叙事媒介、叙事结构等提出要求。
晚明，在对戏曲叙事深入体认的趋势下，剧论家们在推进前人论说之外，又自觉地对戏曲叙事进行深层次的开掘，开始对叙事质量、叙事方法、叙事境界等提出要求。整体来看，明代的叙事批评呈现出全面展开的态势。
如果说明代剧论家们对叙事之“叙”的审视是以开拓的姿态观照的话。那么，清代剧论家们对戏曲叙事的论说首先体现出了收束的总结姿态，清代剧论家们以较全面的视角对戏曲叙事做出了总结。
《中国古典剧论中的叙事理论研究》
规模较大的、较全面的总结如李渔叙事理论的体系建构，金圣叹、毛声山对人物塑造以及叙事方法的总结，丁耀亢对戏曲叙事中的结构组织、人物形象塑造、情节与曲调、舞台场面冷热等诸多叙事规律的纲领性的总结等。
局部性的总结更多，如黄周星对“曲之体”“制曲之诀”“曲之妙”的提炼，孔尚任对戏曲叙事特点的揭示，李调元以戏曲所反映的历史现象与现实生活说明戏曲的“戏”的本质，吴伟业从歌舞发展的角度指出戏曲叙事“属辞比事”的性质，毛奇龄从歌舞发展的角度总结出戏曲“以歌舞演故事”的特性，梁廷楠指出戏曲区别于诗词的叙事性特征，等等。
至此，关于戏曲叙事的主要问题、规律、特征、性质等方面在理论上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提炼、总结、揭示，由此也说明了戏曲叙事理论的成熟。
此外，在清前期与后期，剧论家们在对前人经验进行深入论说与系统推进之外，还积极回应了传奇创作与舞台表演中出现的新叙事现象，体现出较强的时代性。
清前期，在实学思潮的影响下，面对戏曲创作中大量的时事剧与历史剧，戏曲叙事批评中出现了以历史视角全面观照戏曲叙事，挖掘戏曲叙事的历史品性，引领戏曲叙事向历史皈依的“历史化”批评潮流；清后期，来自地方民间、体现新的审美情趣的花部崛起，戏曲舞台表演大力发展，更多的戏曲学家们把注意力集中于舞台艺术，关于戏曲舞台表演以及戏曲舞台审美趣味的理论批评著作大量出现，其理论形态也有很大变化，出现了类似于文学批评中的评点、剧品以及演剧实录选集等新批评形态，这些批评形态突出了表演中呈现故事这一视角，由此推动了戏曲搬演故事理论内涵的深化，舞台“演事”理论在此也走向了成熟。
《明清传奇叙事艺术研究》
再从古代戏曲叙事理论要素的逻辑演变来看，剧论家们对于戏曲叙事中的叙事内容、叙事动作以及叙事媒介这些基本要素的关注整体上呈现出逐渐深入、具体的趋势。
具体而言，古代戏曲叙事内容批评发展由外部的社会视角逐渐走向艺术及其叙事自身，最后又走向舞台视角。
元代至明前期的这一时段，剧论家们对叙事内容的认识总体上呈现出社会视角。元代，对于从诸多舞台表演技艺中脱颖而出的杂剧艺术，剧论家们从故事内容这一视角揭示其对广泛的社会生活的反映、说明故事这一要素使戏曲所具有的社会价值等。
明前期，在统治阶层的影响下，一些剧论家又着重从社会功能视角强调故事内容中“理”的要素。
自明中期始，随着叙事文学批评视角的凸显，叙事内容的批评逐渐开始走向艺术及其叙事自身。
明中期，剧论家们在时代思想的影响下开始从戏曲艺术自身角度强调事中之“情”的传递，揭示戏曲故事中人物形象的特征以及从戏曲艺术创作的视角阐释人物形象的塑造。
《明代传奇历史剧叙事艺术流变论》
晚明，剧论家们直接对“事”自身提出了提出“佳”的要求。
清前中期，对戏曲叙事内容的批评在延续前人视角的基础上进一步向前推进。清后期，在对“关目”的关注中，从情节组织的视角深入到对其合理性的思考、质疑，且出现了舞台视角，“关目”在情节意义之外又指向了舞台中的表演亮点。
古代戏曲批评中对于叙事动作的论说主要围绕结构问题进行，叙事结构的批评总体上经历了发现问题到解决问题的发展轨迹。
最早，明中期李贽等剧论家在文学视角下发现了传奇叙事中情节组织方面的问题，首先说明“结构”在传奇叙事中的重要性，进而指出结构中因强生枝节、没有条理而带来的“头绪”问题，叙事没有围绕“头脑”“大头脑”带来的主次、轻重不清问题，“紧要处”的叙事节奏问题，情节结构连贯中的针线松紧等。
万历年间，王骥德等剧论家又从舞台视角对文本叙事情节结构提出要求，强调为实现故事的舞台呈现，结构安排中要“先定间架”。
《话本小说与戏曲叙事的互动研究》
具体而言，如因戏曲舞台表演以及接受的时空限制，要求故事体量不能太庞大，情节不能太枝蔓。传奇“各人唱”的体例要求情节发展节奏不能太快，否则可能出现“人无着落”与“折不照应”的现象。故事情节“要紧处”的叙事要“重着精神”，加大力度，如此可使演员表演集中施展其才技，等等。
清代，李渔从传人传事的目的出发，从舞台接受视角审视文本创作，较为彻底地解决了前人所指戏曲叙事结构中的问题，也回应了舞台视角下的结构要求。
李渔在前人对“头绪”“大头脑”“紧要处”等结构问题批评的基础上，提出了“立主脑”，围绕“主脑”这一叙事核心，再“减头绪”“密针线”，解决叙事情节集中、线条头绪多且无条理以及情节结构的连贯等问题。
《李渔戏曲叙事观念研究》
叙事媒介的批评经历了从语言作为叙事媒介视角的出现到对叙事语言风格的关注，再深入到对不同语言类型叙事功能的揭示，最后走向舞台，将文本与舞台叙事结合起来思考脚色的叙事问题的发展历程。
这几方面的批评不是先后的更替关系，而是相继出现，共同走向深入。在叙事语言风格批评方面，最早元代在对戏曲语言及其表现内容的时候，已经有了对语言审视的叙事媒介视角。
明初在戏曲语言风格的讨论中叙事批评视角更为凸显，一些剧论家强调从故事类型的角度审视语言风格，不能一味求俗。后逐渐深入到故事中人物身份以及具体的故事情景，清代剧论家们认为更应从人物形象以及具体的故事情景考察语言风格；对于不同语言类型叙事功能的关注，明嘉靖年间剧论家们最先肯定了曲词的叙事功能，后在舞台表演以及“剧”本体观念的关注视角下，宾白在舞台表演中存在的必要性被揭示。
《汤显祖戏曲文本叙事研究》
进而，剧论家们便开始关注宾白的叙事特性，强调其在叙事中的重要性，全面揭示宾白与曲词在叙事中的相互关系等；从叙事视角关注脚色出现的比较晚，明后期剧论家们才开始从文本视角看脚色扮演与故事呈现的相关问题，最先注意到脚色所具有的人物品性，进而从故事主旨的呈现角度思考脚色的选择，最后从理论上概括出脚色扮演呈现故事的戏曲表演性质。
清人在此论说基础上，全面揭示了故事视域中脚色的内部关系，说明了脚色品性、气质与人物的扮演关系，还就实践舞台表演以及脚色发展变化带来的问题进行了思考。
总之，古代戏曲叙事理论的变化既是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也是一个逻辑演进的过程。在社会政治思想、百姓生活、社会思潮的发展，戏曲叙事主体、演剧生态的变化，杂剧、传奇、地方戏的戏曲体例演化，曲、文、剧等戏曲观念演化等方面的综合影响下，戏曲批评中的叙事视角逐渐凸显，古代戏曲叙事理论整体的历史发展以及叙事理论要素内部的逻辑演变，都体现出不断开拓、不断深入的趋势。
《印象：东方戏剧叙事》
作者简介
作者近照
刘二永，1984年生，山西大同人，山西师范大学副教授，山西大学博士后。获山西省“三晋英才·青年优秀人才”，“山西省高校教学名师”等称号。主要研究方向为美学、艺术理论。主持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等多项，出版专著《中国古典剧论中的叙事理论研究》《中国古典戏曲叙事理论史》两部，在《中华戏曲》《戏曲艺术》《戏曲研究》等刊物发表论文近三十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