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永祥,今年68岁,年轻时在小城市的一家国企上班,算是赶上了好时代,兢兢业业干了一辈子,最后以中层管理的身份退休,每月6000块退休金,在我们这个地方,已经算是不错的收入了。
我老伴三年前去世,她走后,我在城里的日子也变得清冷起来。儿子陈志刚在我们这座小城市的工地上班,工资不高,但养家糊口还算够。
儿媳王芳是个农村姑娘,勤快能干,家里经济条件一般,婚后她在家带孩子,后来孩子上学了,她就在附近的超市打工,月收入两三千,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有个孙子,今年10岁,正在上小学,活泼机灵,跟我关系很好。因为老伴走了,家里没个说话的人,我就经常去儿子家待几天,帮忙接送孙子,买点好吃的,日子也算有个寄托。
去年,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回农村养老。
我们老家在离小城市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山村,虽然条件一般,但空气好,乡里乡亲的也熟悉,最重要的是,村里很多老朋友都还在,大家聚在一起聊聊天,比在城里孤零零地待着强。
我把这个想法跟儿子和儿媳一说,儿子沉默了一会儿,没发表意见,倒是儿媳王芳有点迟疑,她试探着问:“爸,您是打算每个月都回去住,还是偶尔回去待几天?”
我笑了笑:“先回去看看,住一阵子,合适就待久点,不合适就回来。”
王芳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第二天,她突然和我说:“爸,您回去之后,村里人要是问起退休金的事,您就说2000块就行,别说太多。”
我当时有些不解,皱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就实话实说呗。”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村里的人……有时候会有点想法。咱家条件一般,您要是说6000,怕是会带来一些麻烦。”
我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多想,只是随口答应了下来。直到后来,村里的一场酒席,让我真正明白了她的用意……
回到村里后,我发现这里的变化挺大,村口的泥巴路铺上了水泥,家家户户都装上了自来水,甚至有不少人家盖起了二层小楼。可不变的,是乡里乡亲的那份人情味。
刚回来那几天,邻居们知道我退休了,纷纷过来串门,寒暄几句后,话题总是绕不开我的退休金。
“老陈啊,你在城里退休,一个月能拿多少?”
我想起儿媳的叮嘱,随口道:“不多,就2000块,凑合着花吧。”
“2000?”坐在门口晒太阳的王大爷咂了咂嘴,“你在国企干了一辈子,咋才这么点?”
我故作苦笑道:“国企效益一般,工资低,退休金自然就少。”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接着又开始聊起村里谁家儿子出息了、谁家盖了新房。我松了口气,心想儿媳说得对,要是真说6000,估计大家的目光都会变味。
没过几天,村里有人家办酒席,我也被请去了。农村的酒席讲究排场,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人们边吃边聊,气氛热闹。
我刚坐下不久,就听到旁边的张二嫂叹气:“现在这年头,养儿女太费钱了,我家那小子今年结婚,光彩礼就花了十几万,家里存款都掏空了。”
一个中年男人接话道:“可不是?现在结婚,没个二三十万,哪有人愿意嫁?”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笑了笑没吭声。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朝我问道:“老陈,你儿子在城里买房了吗?”
我一愣,随即摇头:“没有,志刚收入一般,房价又高,买不起。”
“那你退休金一个月2000,帮衬点总能凑个首付吧?”对方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我心里一紧,赶忙摆手:“哎呀,这点钱也就够自己花,帮不上什么忙。”
桌上几个人听了,似乎有些失望,话题随即转向别的地方。我低头喝了口酒,心里却泛起嘀咕。
散席后,我正准备回家,村里一个亲戚拦住了我。他是我远房侄子,年轻时在城里打工,后来回村养猪,如今日子过得还不错。
他拉着我寒暄了一阵,话锋一转,突然说道:“二叔,最近我家想扩大养殖规模,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借我点钱?放心,过年一定还。”
我一愣,问道:“要多少?”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万吧,周转一下,利息肯定不会少你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三万可不是小数目。我犹豫了几秒,低声说道:“侄子,不是二叔不帮你,实在是我这点退休金也就够自己花的,真没余钱。”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笑:“没事,二叔,我随便问问。”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媳让我隐瞒退休金的事,恐怕就是怕我遇到这些事吧。
农村讲人情,亲戚朋友之间借钱是常事,可一旦借了,想要要回来就难了。
我年轻时在厂里上班,也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谁谁谁借钱给亲戚,结果对方迟迟不还,最后还闹翻了脸。
这件事还没过去几天,村里另一个熟人又找上门。这人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后来家里拆迁,分了几套房,按理说不缺钱。可这次他来,却是想让我帮忙介绍工作。
“老陈,你在城里人脉广,帮我孙子找份工作呗,随便什么都行,最好是国企。”
我有些为难:“现在国企可不好进,光靠关系可不行。”
“那你帮忙打听打听,花点钱也没事。”他笑着说道。
我叹了口气,只能模棱两可地答应下来,心里却清楚,这事我是办不成的。
这几件事接连发生后,我终于明白了儿媳的用意。农村的人情世故很复杂,大家表面上热情,可一旦知道你有点钱,难免会有人打主意。而一旦开了口,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反倒落了埋怨。
我开始后悔了。刚回村时,我是想在这里找回归属感,可现在看来,这份归属感也掺杂了太多人情债。
一个月后,我收拾了行李,准备回城。村里人知道后,纷纷来送行,有人问:“老陈,怎么不多住一阵?”
我笑着说:“年纪大了,还是习惯城里的生活。”
回到城里,儿媳见我回来,有些惊讶:“爸,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笑了笑:“村里是好,可是待久了,还是觉得城里自在。”
她听了,没再多问,只是默默把桌上的菜添满了一些。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家人,才是最可靠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