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天气好热,应该有30℃吧,厨房窗台的青苔又蔓延了半寸,在阴翳里泛着倔强的绿,我握着竹纤维抹布迟疑片刻,终究没有拂去这片潮湿的生命。
方大同的离世让整个春天都浸泡在低音提琴的呜咽里,这位将《春风吹》唱得清冽如泉的素食者,一生都不吃肉,最终被单薄身躯里的疼痛吞噬。
大S生前在社交平台晒出的素餐摆盘,至今仍凝固着某种近乎宗教仪式的冷艳美感,而后才有台媒报道说,大S也是长期的素食主义者。
他俩像两株拒绝攀援的凌霄花,以决绝的姿态对抗着世俗的养分,却在某个骤雨夜被连根拔起。
这让我想起韩江在小说《素食者》中撕开的伤口——那些以爱为名的暴力,何尝不是另一种吞噬。
小说里被迫吞下狗肉的英惠,暴力不仅仅来自外界的钳制,更源于我们对某种符号化生存的自我献祭。当健康检查单上的箭头纷纷叛逃参考值时,素食主义的光环在医疗仪器的滴答声里碎成苍白的雪。
那位智慧如古瓷的姐姐说得极好:“执着于竹筷还是刀叉,反而错过了饭香。”
去年在京都龙安寺,我看见扫落叶的老僧将面包屑撒给池中锦鲤。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泛着慈悲:“施主可知,鱼群追逐的不是饵料,是水中流转的光。”
我想我懂的,很多时候,就像《素食者》中姐姐强迫妹妹维系的虚假平静,我们总在虚构的戒律里,错失触摸真心的温度。
黄昏,当母亲夹起我烤的鳕鱼时,窗外的晚霞正将青苔染成琥珀色,这让我想起小说结尾处英惠的梦境——血雾散去后,月光如牛乳漫过荒原。
这几个周末,我给父亲炖鸡汤时,会特意撇去浮油,就像剔除那些非此即彼的偏执。
生命不该是菜市场里非黑即白的价签。
真正的修行,或许在于既能欣赏青苔在阴处的婉约,也懂得拥抱阳光馈赠的暖意。就像此刻我保留窗台的绿意,却也会在晴日推开窗,让南风携着市井的烟火气,轻轻漫过那些潮湿的执念。
梅雨即便来了,终究还是会过去的,当盛夏的蝉鸣叩响玻璃,青苔会自己褪成记忆书签般的浅褐。而餐桌上那碗氤氲热气的莲藕排骨汤,正倒映着整个宇宙的慈悲与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