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墨西哥湾又叫中国海?莫非美国西海岸也要“自古以来”?
“1513年,当西班牙殖民者首次抵达如今被称为墨西哥湾的这片海域时,他们确信自己已经找到了一条通往亚洲的新航线。为表庆贺,他们便将这片海域称为‘中国海’——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个不会太招川普喜欢的名字,但史实就是史实,无论喜欢与否,‘中国湾’这个名字都是西方白人对于今天的墨西哥湾的第一印象。”
我在这里给各位同志和朋友复述的这段乍听之下就很炸裂的言论,是我从BBC最近刊登在它们官网上的一篇英文报道上截取下来的,它出自一位名叫约翰·斯莱奇的美国人之口。斯莱奇是美国阿拉巴马州的一位作家兼海洋历史学家,目前正在阿拉巴马州莫比尔市的一家海洋博物馆工作。这家博物馆最近上了美国舆论场的热搜榜,因为它有一个让川普和美国MAGA派人士一听就觉得十分不爽的名字——墨西哥湾国家海洋博物馆。
为什么这家博物馆的名字会让川普和MAGA们不爽呢?这事还得从今年初说起。
今年1月7日,川普在海湖庄园向记者发表讲话时首次提到,希望将墨西哥湾更名为“美国湾”,还说“美国湾这个名字‘动听得很’,很‘恰如其分’”
此后,1月20日,在总统就职仪式举行当天,川普在白宫签署了一项名为《恢复纪念美国伟大的命名》的行政令,正式将“墨西哥湾”更名为“美国湾”。
因为川普的这一连串操作,美国有些人坐不住了。
1月24日,一家名叫“得州观察者”(TEXAS OBSERVER)的美国媒体刊登了一篇探讨墨西哥湾改名问题的文章,其中首次提到了西方白人对墨西哥湾的最初称谓其实是“中国海”这一说法,而且相关说法的引述来源正是前面提到的美国海洋历史学家斯莱奇。
文章指出,川普力推墨西哥湾改名“美国湾”,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想通过行政命令来“让美国再次伟大”,哪怕这种“伟大”只存在于纸面上。可在斯莱奇看来,所谓“美国湾”的说法更像是一个为了服务现代帝国主义而发明出来的政治工具。
在过去几百年来,墨西哥湾水域前前后后的确换过很多个名字,比如“新西班牙湾”和“北海”等,这些名字大多是来自欧洲的白人探险家和殖民者起的——主要是西班牙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在今天听来似乎有点耳熟,但是一问由来又没几个人能说出所以然的名字——“圣墨西加湾”(Seno Mexicano)。
这个名字也是当年跑到美洲来祸祸当地人的西班牙殖民者给起的,所谓墨西加,其实就是今天墨西哥的古称。今天我们都知道,当年西班牙殖民者登陆尤卡坦半岛的时候,当地是有一个阿兹特克帝国的,阿兹特克帝国的首都名叫特诺奇蒂特兰,这座都城是由当地纳瓦特尔部落的一个分支——墨西加部落的子民创建的,所以他们普遍都管自己叫墨西加人。
阿兹特克这个名称其实是西班牙殖民者给墨西加人的,这要换在我们中国人的语境里,差不多就相当于英语中的“China”和中文中的“中国”。虽然实际上指代的是一个地方,但是字面意思完全不同。
在西班牙人发现并殖民了中美洲地区大约100多年以后,当时间来到17世纪中期,一位法国耶稣教会的教士为墨西哥湾海域绘制了全景图,并根据纳瓦特尔土著语中墨西加一词为其命名,这个在翻译成西班牙语之后,其意思就是今天的“墨西哥湾”(Golfo de México)。此后这个地名就被保留下来,并且沿用至今。
所以,无论是谈起源和讲法理,墨西哥湾这个名字都是非常正的,但是这样的说法显然不能令川普满意。这怎么办呢?于是斯莱奇就给出了个主意:如果川普割割粉圈里头的那群MAGA拥趸真的那么想要重现所谓之“白人美国起源论”的无上荣光,其实还有一个更具历史意义的名称可以选择,那就是“中国海”。
二、你逼我管墨西哥湾叫“美国湾”,那我就偏要叫它“中国海”
斯莱奇说,当年哥伦布为欧洲人开辟新航路的时候,抵达美洲的第一站就是今天这片被称为墨西哥湾的水域。哥伦布当初是奔着中国和印度去的,他以为自己找到了通往亚洲的新航线,而且至死都以为古巴是亚洲的一个半岛。
有鉴于此,在哥伦布活跃的那个时代,许多跑到美洲来淘金撞运气的白人探险家和殖民者都管墨西哥湾叫“中国海”。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位于墨西哥湾东南方向,加勒比海上的那一串群岛,白人探险家和殖民者管它们叫“西印度群岛”。这俩在今天的我们看来简直令人哭笑不得的名字,我觉得大抵可以反映出一个微妙的情况,那就是欧美人,尤其是欧美白人普遍地理盲这件事情,可能真的是祖上就有基因遗传的。
但不管怎么讲,无论是“中国海”也好,“西印度群岛”也罢,说白了都是那个年代的白人探险家和殖民者,为了蹭中印这俩欧洲人心目中的“东方灯塔”与“人间天国”的顶流热度,所以才瞎起的名字。后来达伽马真的开辟了通往亚洲的新航路了,这俩牛头不对马嘴的地理名称对于欧洲白人的吸引力也就逐渐衰退了,以至于后来都没多少人记得当年的那段往事了,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如今的墨西哥湾,最早在西方白人中间竟还有个别具东方风情的名字——中国海。
但是像斯莱奇这样的历史学家则不然——毕竟研究历史就是人家的老本行嘛,他很清楚墨西哥湾在过去几百年来更名改姓的历史变迁,也知道其实“中国海”这个名字才是西方白人对它的第一印象。于是乎,斯莱奇就给川普和美国的MAGA派出了个主意:你们要是真那么想替美国,尤其是美国的白人群体“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最好是一步到位,把时间轴调回1492年,直接用回“中国海”这个最初的名字就行了。
“得州观察者”这篇蛐蛐川普的文章攻击性极强,因为他们直接就在文章开头的导语里把意图给挑明了,阴阳怪气川普的时候一点不带藏着掖着:
“要是按照川皇的这个脑回路,那么从理论上讲,我们的大总统其实完全可以把墨西哥湾改名叫‘中国海’。”
虽然“得州观察者”这篇充满戏谑与调侃意味的同时又和你摆事实、讲道理的文章写得相当之有可读性,然而很可惜,作为一家地方媒体的“得州观察者”终究人微言轻——我要不是因为出这期节目都注意不到它,所以他们当时刊登的这篇文章并没有掀起多少波澜。川普那边依然我行我素,按照原来的节奏,继续胡作非为。
在川普的淫威胁迫下,向来喜欢标榜自己“中立公正不作恶”的谷歌先怂了。1月27日,谷歌表示,一旦美国地理名称系统更新,它计划将谷歌地图上的墨西哥湾改名为“美国湾”。
2月9日,川普宣布当天为第一个“美国湾日”。因为坚持使用墨西哥湾一词,美联社惨遭川普重拳出击。2月11日,美联社哭哭啼啼地在自家官网上发布了一则声明,表示就因为自己不肯改口,所以美联社现在已经被白宫扫地出门了,往后再也不准进入椭圆形办公室参与现场报道了。
再然后就到咱们今天这期节目的主角——BBC粉墨登场了。这次的BBC仍同往常一样,在阴阳怪气自己的报道对象时选择曲径通幽、以小见大,它并不是一上来就对川普政府发难,而是把焦点先给到了阿拉巴马州的墨西哥湾国家海洋博物馆,说在川普宣布要将墨西哥湾正式更名为“美国湾”之后,该博物馆选择坚持原有立场,为捍卫墨西哥湾这一传统名称而咬定牙根,并且还在行文中抬出了斯莱奇这尊名不见经传的土地神的“专家观点”,来为文章的中心思想正名。
啥中心思想啊?说白了,无论是斯莱奇也好,博物馆的馆方也罢,抑或BBC,这些人和组织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那片海域到底是该叫墨西哥湾还是“美国湾”,而是不能听凭你川普和MAGA们由着你们的性子来,被你们这群鸟人牵着鼻子走。你说那块地方叫“美国湾”它就叫“美国湾”啊?我们偏不,你要是非逼我们改口,那我们宁可管它叫“中国海”。
斯莱奇和BBC后脑勺上长的反骨,让我想起了鲁迅于1927年在他的著作《无声的中国》中提到的那个“拆屋理论”:
“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说在这里开一个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天窗了 。”
结合现在美国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这个理论应该可以衍生出一个《无声的美国》的新版本了:
“美国人,尤其是美国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比如你说,美国湾这个名字太露骨了,还是墨西哥湾的叫法大家更能接受,MAGA们一定是不允许的。但你若是主张把油门一踩到底,一步到位直接改叫中国海,他们没准就会来调和,愿意维持原状了 。”
当然,这些毕竟是美国人的想法,要是具体到我们中国人这边,我们看待BBC的报道和斯莱奇的观点的角度又不一样了。
三、川普政府恶意欠薪,BBC恶意讨薪
怎么个不一样法呢?你就拿我在微博上刷到的这条帖子来说吧,同样是讲“BBC引述专家观点,墨西哥湾古名又叫中国海”这个话题,评论区里的高赞留言的画风却是这样婶的:
“BBC啊BBC,恶意舆论讨薪不可取啊。”
“照这趋势发展下去,别哪天BBC要是发个印第安人是中国人后裔,美国是华夏的应许之地,那场面可就乐大发了。”
“BBC你这意向是不是有点太明确了?你这也太着急了吧?”
“BBC的脑门儿上就差写明那仨大字了:快打钱。”
“这还是耍笔杆子的,停了狗粮就给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换成CIA这帮玩枪杆子的被断了粮,指不定要搞出什么飞机来。”
“断粮后反噬这么狠的吗?”
“这属于戒断反应,能不狠吗?”
“BBC这是告诉咱们:只要没有外部资源侵扰,专业的媒体究竟可以专业到什么地步。”
“看来之前是误会BBC了,原来人家从来不是双标,而是收钱办事,不收钱不办事,一直就一个标准。”
“恶意讨薪不可取,恶意欠薪更不可取,呼吁双方保持克制,方便第三方吃瓜。”
“别回头真论证了格陵兰岛等于青岛。纽约等于新乡了。”
“BBC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真就欠钱不给什么都敢往外说是吧?”
不光是微博啊,小红书上相关话题的评论区里也是热闹得很啊,俨然一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瓜田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其实这事老祖宗就说过,这就叫升米恩斗米仇,一直花钱养着他们,一旦没钱立刻背叛你。”
“BBC这事打工人应该能共情的,平时为钱忍了甲方各种无理要求,现在甲方连钱都不付了,那还不把手里的素材全用在膈应甲方上?”
“BBC已经出了好几个样片了,甲方可还满意否?”
“你说的是哪个甲方?”
“就不能有好几个甲方吗?左右互搏也不是不行啊。”
“BBC说了:打钱!再不打钱,发现美洲新大陆的人可就从哥伦布变成郑和了啊!”
“那马督公也有话说的呀:你们BBC这是恶意讨薪!老登头惯着你,我效率部可不惯。联邦裁不了的人我裁,联邦不敢管的事我管,联邦管得了的事我比他管的更好,联邦能不给的钱我一个子儿都不会批,先斩后奏,懂王特批。你不服?那你就和我的飞鱼服、绣春刀说去吧!”
“如果有这个自古以来....那就真的不好意思了。”
“万一是捧杀呢?BBC故意营造出一个更强大、更厉害的中国,为以后的明面上的恐惧竞争打基础?”
“说得好!美国那边给BBC续费之后就按你这个来!”
一个IP定位在广东的薯友说:
“事情是这样的,家里的老人说了一个祖辈传下来的事儿:当年哥伦布的船队开到美洲大陆的时候,哥伦布搞不清楚是咋回事,于是就叫船上的一个广东人去看看,这广东人一看都没见过眼前的风景,开口就说:‘啊?咩嘞嘎?(啊?什么来的?)’哥伦布一听,就管这个地方叫阿美丽卡了。所以,阿美丽卡自古以来……”
虽然大家的评论很明显是玩笑的成分居多,但是你架不住最近BBC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们这边暗送秋波啊。
2月8日,BBC中文网在它们的油管频道上上传了一段题叫《不只DeepSeek:“中國製造2025”如何讓中國崛起》的短视频,全程使用正常滤镜和构图,把中国制造从头到尾夸了一遍,阴阳怪气的气息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段短视频吸引了大量中文用户前来打卡留言,其中最高赞的几条评论就是:
“这不是给我们看的,这是在告诉美国:该续费了。”
“《老板要優化掉我這個崗位,我得讓老板知道什麼錢是不能省的》”
“我打开BBC一查,这新闻没有立场,规规矩矩地每页上都写着‘客观公正’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篇都写满着两个字:‘给钱’!”
除了大量的中文留言之外,也有零星几条英文留言。评论的英文用户很奇怪,为什么这次在BBC的油管视频里,看不到那个熟悉的“但代价是什么呢”体了?
耐人寻味的是,BBC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它的油管官号竟然悄悄地给这条留言点了个赞。
除了油管,最近几天BBC在X上的表现也很不对劲。2月9日,BBC政治频道的官X发了一条点评中国空气治理的短视频,并为其附上了这样的文字注释:
“那些曾因空气恶劣而声名狼藉的中国城市,现在它们的空气质量已经比一些西方城市都要好了。据能源企业大老板格雷格·杰克逊介绍,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中国政府的绿色能源政策。因为绿色能源的大量采用,中国的空气质量正变得越来越好,这一趋势表明,能源行业的未来是属于清洁能源的。“
BBC政治频道这条帖文吸引了200多条留言,其中大部分是英文用户的留言。这些老外和我们一样,也对BBC的画风突变感到十分的诧异和不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中国的空气质量和日本的根本没法比!”
“BBC你怎么回事?美国国际开发署和中情局养着你是让你说这个的吗?”
“好你个贼眉鼠眼的BBC!没想到你这样的也叛变帝国主义阵营,投靠中国去给他们做赤色宣传了!”
“假的,都是假的,中国仍然是当今世界上污染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为什么你们BBC要允许这帮人在节目上公然扯谎?”
“还能因为什么?美国国际开发署不给钱了呗。”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两个名场面:
一个是《人民的名义》,中国网友扮演的高育良说:“你看你,又急。”而BBC扮演的祁同伟则说:“对不起老师,我太想进步了。”
一个是《主角与配角》,马斯克扮演的朱时茂说:“是你小子把解放军引到这儿来的?”而BBC扮演的陈佩斯则说:“是老子我!谁让你把开发署给我的好处都吃了回扣了?”
我就这期节目问了一下狄熙客的意思,结果他给了我一个戏谑指数直接拉满的回答:
“看着被BBC明目张胆地挂到自家官网上的‘中国湾’这几个大字,中国网友恍然大悟:哦,合着这就是传说中的‘东海岸自古以来’啊?好家伙,原来郑和舰队迷路美洲的都市传说在这等着埋伏笔呢。建议福建文旅局速速申遗,争取明年开通厦门直通‘中国海’的邮轮航线。就是苦了生活在墨西哥湾西海龙宫底下的那群说着英语和西班牙的虾兵蟹将了,实在不行,咱要不考虑一下,集体换张陈塘关的五星卡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