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理想汽车CEO李想在一场 公开采访 中,抛出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命题: “理想不是一家汽车公司,而是一家人工智能企业。”
这一宣言,不仅颠覆了外界对这家新势力车企的固有认知,更将中国汽车产业的竞争推向了新的维度——从“电动化”到“智能化”,从“产品制造”到“AI生态”。
在这场长达数小时的对话中,李想首次系统阐述了理想汽车的AI战略:基座大模型(Mind GPT)、端到端自动驾驶、跨终端智能助手(理想同学)、以及终极愿景“硅基家人”。
这一蓝图看似宏大,却也暗藏隐忧:当一家车企试图成为AI时代的操作系统,它究竟是在追逐未来,还是在制造泡沫?
理想汽车的AI野心,折射出中国汽车工业的第三次跃迁。而这场跃迁的终局,或许将决定未来十年全球科技与制造业的权力分配。
理想AI的“四重奏”:从造车到造梦
李想将基座大模型(Mind GPT)视为理想AI战略的核心。
在他看来,基座模型是“人工智能时代的操作系统+编程语言”,其重要性不亚于Windows之于PC、iOS之于手机。理想的基座模型不仅服务于车机系统,还将支撑智能驾驶、工业制造、家庭服务等多场景应用。
这一布局的商业逻辑在于:数据与场景的闭环。理想汽车目前拥有超过100万家庭用户,每年产生数十亿公里的驾驶数据。
这些数据为基座模型的训练提供了独特的物理世界认知能力,而基座模型又能反哺智能驾驶和用户服务的优化。例如,通过分析用户驾驶习惯和车内交互数据,理想同学可以主动调整座椅、空调、音乐等设置,实现“无感服务”。
汽车作为物理世界的重要终端,天然具备多模态数据(视觉、语音、行为)的采集能力,这是纯互联网企业难以复制的优势。与OpenAI依赖资本输血不同,理想汽车的AI研发可通过卖车收入实现“自造血”,形成技术迭代与商业回报的正循环。
大家最关注的理想汽车的智能驾驶路线,则被李想概括为“端到端+VLM→VLA”的三步走:
L3阶段(2025年前后):通过端到端模型和视觉语言模型(VLM),实现高速场景下500公里一次接管的“有监督自动驾驶”。
L4阶段(2028年前后):引入视觉-语言-行动模型(VLA),让车辆具备三维空间认知和自主决策能力,最终摘掉方向盘。
这一路径的底层逻辑是从“功能驱动”到“能力驱动”。
传统车企依赖规则算法处理极端场景,而理想试图通过大模型直接赋予车辆“人类直觉”。例如,面对深夜无灯光的高速公路上突然出现的故障车,VLA模型可通过激光雷达与视觉融合,提前200米识别并自动避让。
理想汽车目前押注的VLA模型融合了语言、视觉与行动,符合多模态AI的发展趋势。作为安全冗余,理想汽车了保留激光雷达作为“安全带”,在纯视觉方案尚未成熟的阶段,兼顾技术创新与用户安全。
我们再来看正在发生质变的理想同学的角色,从最初的车载语音助手,到即将推出的手机App,再到未来的跨终端智能体,其目标是成为“所有设备和服务之上的新一代入口”。李想甚至预言,终极形态的理想同学将是“硅基家人”——一个能主动管理家庭事务、延续用户记忆的AI生命体。
这一愿景的支撑点是场景穿透力。理想汽车的用户以家庭为单位,其需求天然具备连续性(车内→家中→办公)。例如,用户在车内通过理想同学预订餐厅,到家后可通过同一账号控制智能家居,外出时则通过手机App获取行程建议。这种跨场景的连贯体验,是通用型AI助手(如Siri、小爱同学)难以企及的。
李想的战略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理想汽车 100万家庭用户构成初始流量池,降低了冷启动难度 , 并 通过 “记忆Token化”技术,理想同学可逐步构建用户情感画像,提供更具个性化的服务。
最后,我们来看李想对组织的改革。为实现AI战略,理想汽车内部正在进行一场“换脑手术”:
首先是研发投入,每年100亿元研发费用中,近一半投向AI领域。
其次是人才结构,智驾团队从2022年的100人扩张至4000人,与华为、特斯拉规模相当。
最后是引入“预训练-后训练-强化学习”的AI思维,要求产品经理兼具技术敏感与用户体验洞察。
李想直言:“过去我们擅长造车,但AI需要的是算力、算法和数据的全新基因。”
理想AI的“合理性”:三个底层逻辑
在笔者看来,李想的战略有大三合理性。
首先,汽车是“AI最佳试验场”。
燃油车时代,车企的核心竞争力是发动机、变速箱与底盘;电动车时代,三电系统与续航能力成为焦点;而到了AI时代,汽车的价值锚点转向“数据采集器+算力终端+服务入口”。
理想汽车的AI战略,本质上是对这一趋势的精准卡位:
从硬件载体来看,车辆搭载的激光雷达、摄像头、传感器,构成物理世界的数据触角。
从算力网络来看,理想汽车通过自建超算中心(类似特斯拉Dojo),实现本地与云端算力的协同。
最后是商业闭环,卖车收入支撑AI研发,AI能力反哺产品溢价,完全能形成“技术-市场”双轮驱动。
其次,是家庭场景的“护城河”。
理想汽车的用户画像高度聚焦——中国广大的中产家庭,追求安全、舒适与科技感。这一群体对AI的需求具有鲜明特点。
第一,家庭用车的平均持有周期为5-8年,远超手机等消费电子品。
第二,多角色服务:需同时满足驾驶者、乘客(尤其是儿童与老人)的差异化需求。
第三,是情感连接:车辆不仅是工具,更是“第三空间”,为AI的情感化交互提供天然场景。
李想将这一优势总结为:“家庭用户的数据,是训练‘硅基家人’的最佳燃料。”
最后,是中国市场的“加速度”。
全球AI竞赛中,中国企业的独特优势有三。
第一,政策包容性:政府对自动驾驶路测、数据本地化等领域的监管逐步开放。
第二,强大的供应链效率,从芯片(如地平线)到传感器(如速腾(参数丨图片)聚创),本土供应链可快速响应车企需求。
第三,是用户接受度:中国消费者对智能化的付费意愿显著高于欧美市场。
根据中汽协数据,2024年中国市场L2+级智能驾驶渗透率已达15%,且用户对AI功能的NPS(净推荐值)同比提升40%。
理想AI的“三重门”:困难与挑战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同样骨感,理想AI仍然要面对三大难题。
首先,是VLA模型的“黑箱困境”。
尽管李想对VLA模型充满信心,但其落地仍面临三大难题:
数据融合:如何将语言模型的语义理解、视觉模型的空间感知、行为模型的决策逻辑统一到同一框架?
算力成本:训练VLA模型需要千亿级参数和万卡级算力,理想目前的投入(年均50亿元)仅为特斯拉的1/5。
安全伦理:若AI决策导致事故,责任如何界定?李想提出“记忆Token化”保护隐私,但未回答算法透明性问题。
其次,是市场巨头的竞争。
理想AI的对手不仅是车企,更是华为、小米等“跨界巨头”。
如今,华为已经通过“鸿蒙座舱+ADS智驾+手机生态”,构建全场景AI闭环。2024年,华为智驾系统ADS搭载量已突破50万套。
而小米则凭借“人车家生态”和性价比优势,首款车型SU7上市三个月销量破10万辆,直接威胁理想的中端市场。
更致命的是,这些企业拥有更大的用户基数,如小米手机全球用户超5亿、更开放的生态,如华为鸿蒙接入3000家合作伙伴,以及更灵活的组织模式,如小米的互联网基因。
最后,是最关键的组织转型,也就是从“造车铁军”到“AI军团”的转型阵痛。
当下,理想汽车的组织能力,正在经历三重考验:
人才断层:AI研发需要顶尖算法工程师,但传统车企背景的高管难以驾驭技术路线之争。
资源分配:2024年MEGA的失利暴露了产品定义能力的短板,如何在AI与造车间平衡资源?
文化冲突:互联网式的敏捷开发与汽车行业的严谨流程如何兼容?一位理想员工透露:“自动驾驶团队每周迭代模型,但整车验证周期仍需要18个月。”
李想对此的解法是“分阶段革命”——先通过现有业务造血,再逐步向AI倾斜资源。但这一策略的风险在于:窗口期稍纵即逝。
尾声
我们不难发现,理想汽车的AI战略,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汽车作为AI终极载体”的未来,赌的是“家庭场景数据”的金矿,赌的是中国企业在全球AI竞赛中的后发优势。
然而,历史从未偏袒赌徒。诺基亚曾以“科技以人为本”定义功能机时代,却倒在智能手机的黎明前;谷歌曾以AlphaGo惊艳世界,却在生成式AI的赛道上被OpenAI反超。
对于理想汽车而言,真正的考验或许不是技术突破,而是在狂热与务实间找到平衡——既要做AI时代的“造梦者”,又要做商业世界的“现实主义者”。
李想在接受采访时说:“只要所有的中国企业不放弃,一切皆有可能。”这句话,既是对理想的期许,亦是对中国制造业的宣言。当比亚迪用“智驾平权”改写规则,当华为用“生态化反”重构价值链,理想能否以AI为支点,撬动下一个十年?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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