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赵永军,文字整理/伊河生活】
生你非偶然,养你是责任。虽给不了全世界,但倾尽所有,只为爱你多一点。
当我经历过41年前那场战斗后,我更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1982年金秋时节,我参军来到祖国大西南一个叫南阳镇的地方。
然而,当我们乘坐新兵专列从昆明下火车,又坐上一长列军用卡车辗转达到这里时,我和同车来的老乡们都十分惊讶:我老家是南阳桐柏的,没想到在一千多公里外,在我当兵的地方也叫南阳镇。后来我给家里写信说这个事的时候,母亲也觉得很神奇。
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步兵三连。我没和其他人一样当战士,而是当了一名卫生兵。后来各连的新卫生员都集中到昆明一家陆军医院集训,学习军队卫生知识,半年之后集训队结束,我回到了连队。
然而,我们从到达部队的那天起,就感到这里和内地明显不同的一点,就是准备打仗的气氛很浓,听班长讲,就在两年前,我们这支部队曾参加过那场反击战,涌现出一批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如“战斗英雄”高华忠等。
回到连队后,团卫生队都对我们进行多角战地医疗救护培训,急救医疗用品准备得都很充足。
但是到了1984年3月的时候,部队接到轮战的任务。作为距离战区最近的一支部队,自1979年那场战斗后,部队时刻准备上战场的劲一直没松,无论是艳阳的日子,还是闷热多雨的时候,我们背着数十斤重的作战装备,日复一日地练习着穿插、靠拢、突袭等战术训练。
这一天终于到来。上级命令三天后部队出发,战友都在领取武器装备,但作为一名卫生员,此时的我却做了一件令全连干部战士都十分诧异的事情。
这一天,我跑到连长办公室报告:“连长,我申请不带武器装备,只带急救包!”
连长一听睁大了眼睛:“赵永军,咱这是上战场,你不带武器,怎么消灭敌人、保护自己和战友?”
“全连的同志都带有各种武器,我就不带了。我如果和别人一样携带武器装备,那肯定影响我携带医疗急救用品的。我不带武器装备,就可以携带更多的急救用品,就可以抢救更多的战友……”
当我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连长吃惊地看着我,随后他激动地看着我,郑重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我面前,重重地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好,我批准了,你赶紧准备去吧!”
我从连长办公室出来,抓紧时间到营里去请领急救包。当时,连队已经得到了加强,干部战士加起来将近200人,我不可能携带那么多的急救包,但我要确保带上去的全部都没有问题,于是,我挨个检查急救包里的止血带、纱布、绷带和碘伏等基本医疗用品。
战地救护培训时,老卫生员一再提醒我们,出发前一定要认真检查急救包,防止出现里面缺这少那的情况,否则就会影响伤员救护,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我按照卫生队提醒的注意事项,特别准备了几个不一样的急救包,里面除了专门放置了一些高浓度盐水,这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失血性休克。同时,还多准备了一些止痛针,减轻重伤员疼痛……
4月28日凌晨4点许,炮火准备开始,连队干部战士已经进入预设阵地,炮火刚一停止,战友们就冲了上去,顿时枪声和爆炸声响彻一片……
我紧跟在副连长后面,他带着第一波次的战友们冲了上去,但由于我身上的急救
用品太重,我在山坡上踉踉跄跄地跑着,实际是走,根本就跑不动。前面不断传来战友的呼叫声,我就向发出呼救声音的地方跑去……
进入阵地的不大功夫,我已经给六、七名战士包扎了伤口。
突然,就在我前方不远的地方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火光中有战友倒下,紧接着就听到呻吟声。不待烟尘散去,我弯着腰快速奔了过去。
等我到了跟前,发现一名战友一条胳膊已经没了,鲜血直流……伤者竟然是连队刺头兵毛建强。
毛建强是入伍第三年的兵,平时在连队就比较横,属于那种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熊兵。
有一次,刚出了饭堂,他却嘲笑我说话细声细雨,像个女人。我刚想和他分辨两句,没想到他眼睛一瞪就想揍我。其实,我知道他为啥找我的茬,主要是一次他想找我开病假条,我没有给他开,他就是借故逃避训练,结果就和我结下了梁子。
从此后,他一看到我就不顺眼,找茬,我呢没有他个头高,只好躲着他……
如今,他竟在爆炸声中失去了一条胳膊,我一看眼泪就快流了出来,根本想不到他往日的骄横、欺侮自己。一看到我跑了过来,他努力想和我说句话,但疼痛让他脸色都变得煞白,我轻轻地按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大声喊道:“毛建强,放心,我肯定把你救下来,你要配合不要挣扎,防止失血过多……”
我抓紧给他打了一针止血针,回头找负责后送的战友,把他运下战场……
部队快速往前推进,我顾不上喘口气,连忙追赶连队的战友,路上发现战友受伤的,及时进行包扎处理……冲锋路上,我又为3个重伤员、20多个轻伤员处理了伤口。
发现部队已经推进到前方了,我连忙往前追赶,然而,就在我起身往前跑出不到
20米的距离,枪声四起,我突然感到肩头一震,随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倒地,肩膀处传来巨痛,我意识到自己负伤了。
就在我想从背上扯过急救包自救时,发现根本使不上劲……就在我疼痛难忍的时候,后面的医护人员上来了,他们替我包扎了伤口,战友们把我抬下了战场。
师战地医院对我的伤口进行了紧急处理,第二天就派车把我送到驻军一家医院,医院对我做过两次手术后,就安排到普通病房进行康复治疗。
两个月后,我的伤情恢复得差不多了,期间,部队多次派人到医院看望我们,我还听指导员说,部队撤回不了,连队牺牲了20多名同志,负伤的有50多个,我这还算是轻伤。
但由于我不带武器上战场,一心一意抢救了近30名轻重伤员,部队给我记二等功一次,表彰我奋不顾身勇救伤员的精神。
一天,我们班长来看我,说现在可以给家里写信了……这时我想到了母亲。
我们家比较特殊,平时家里就我和母亲两个人。母亲说,我刚出生不久,父亲参加公社修水库时塌方牺牲了,从此后,母亲一个人把我养大。两年前我想当兵,母亲很不情愿,但看到我一心想到部队,她才勉强同意。
我当兵后,养成了一个月给母亲写两次信的习惯,但是自从进入备战状态后,不允许通信,再加上自己负伤不敢和母亲说,因此就一直没写信。
这么长时间收不到我的信,不知母亲该急成啥样了。班长走后,我就给母亲写了封信,说战斗已经结束,我立了二等功,现在身上没钱了,给我寄20元钱买烟抽……
住院这么久,身上的那点津贴早花没了。
但是,信寄出一个多月,一直没收到母亲的回信,也没有收到20元钱。
这一年的秋天,连队批准了我的休假。此时我的伤已经好了,只不过右肩膀上有一大块疤痕。
我回到家,一进门却发现母亲的头发竟然白了,而在听到母亲同事的一番话后,我泪水横流。
我到家后,母亲激动得不得了,她商店的班也不上了,请假在家陪我,而母亲店里的同事张阿姨也到家里来看我。
张阿姨说,永军,你知道这几个月你母亲是咋过来的吗?我不解地看着张阿姨,哪知母亲不让她说,可张阿姨却坚持要说:你是他母亲,应该让他知道你这些天过的啥日子?
在张阿姨的讲述里我才知道,母亲听说我们这个部队上了战场后,整夜睡不着觉,不到三天头发就白了。
后来,县里有战士家庭收到部队寄来的烈士遗物,母亲天天到800米外的邮局,可到了邮局门前那5级台阶,却再也没了上去的力气:她怕柜台里有我的遗物。
来的次数多了,工作人员都认识了母亲,他们隔着玻璃窗户看到母亲,就摇了摇手:没你家儿子的东西。听到工作人员这样说,母亲才缓缓走上台阶,来到柜台前和工作人员说上几句话,然后才慢慢回到街道另一头的商店。
那几个月,同时没人敢在母亲面前说军人、打仗的话题……
一天,母亲听说县城里有一个战士的父母,到部队去看望他们的孩子,人家一回来母亲就去打听我的消息。
巧合的是,这家人在部队听说有个连队的卫生员牺牲了,碰巧我偏住院,他们就以为牺牲的是我。于是,这家人回来后就一直躲着我母亲。可是,人家越躲母亲越认为牺牲的是我……
那么长的时间,母亲就这样提心吊胆过着日子的……听到张阿姨的话,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没想到母亲会这样的惦记我,早知道,我会早点写信告诉母亲。
母亲取出了我从医院写给他的信,说收到这封信的那一天,她高兴地哭了许久,
随后,她就给我汇了20元钱。母亲说,一看到你没事,心里别提多轻松了。那个时候,她一个月的工资是28元,她说,只要我儿子健健康康,要再多的钱都给……
可是,直到我回来休假,就没见到这20元钱。
1985年退伍的时候,连长征求我走留的意见,我是城镇兵,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提出了退伍的想法,随后我退伍回到了家乡,被安置到环保局工作,一直干到退休,再也没离开了母亲。
生命里有段当兵的日子,还上过战场,这兵当得值了!
人生就是这样,经历过,体会过了,才能成长,包括母子亲情!
感恩岁月深处那些难忘的青春之光!
【素材来源于素材提供者,整理作品不代表编者和平台观点,无恶意和不良引导。图片源自网络,联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