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玻璃杯在瓷砖上炸开晶莹的碎片，婆婆瞪着我和弟媳手腕上的镯子，声音颤抖：“谁让你们换的？赶紧换回来！”
我下意识摸了摸腕间的黄金镯子，有些惊慌。
我和弟媳前后脚生孩子，俩孩子满月那天，婆婆拿出两个盒子，分别交给我和弟媳。
给我的是一个素圈的黄金手镯，给弟媳的则是一个翠绿的翡翠手镯。
“妈，这太贵重了......”弟媳细声细气地推辞，一脸不卑不亢。
老公在桌下碰了碰我膝盖，我垂着眼，也轻声跟着婉拒。
我嫁过来五年，才生下女儿，期间不知道听过多少阴阳话，更是没收过婆婆的任何礼遇，弟媳才进门就生了个儿子，婆婆不仅出钱出力地伺候着，还逢人就夸自己命好。
我低头看着那枚金镯子，有些苦笑，想来我是沾了弟媳的光。
小叔子笑着把翡翠往弟媳腕上套：“收着吧，妈妈特意给你和嫂子准备的呢。”
婆婆点头：“嗯，翡翠养人，听强强说你生产后身体一直不好，戴着对你好。”
她说完，竟主动夹了块红烧肉到我碗里：“金镯实在，适合你这样过日子的人。”
02
深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金镯在床头柜泛着光。
我推了推老公。
“你妈妈怎么突然想到要送我东西，是你安排的？”
他睡意深重，声音囫囵。
“哪有，就是你和弟妹都生了孩子，妈看你们辛苦了，一份心意呗。”
“不对啊……这金镯子少说得一两万，再说了，你妈妈更喜欢弟弟家的儿子，对我们家的女儿总是冷冰冰的，怎么舍得……”
我话没说完，被他鼾声盖住，显然他并不在意这个话题。
我半睡半醒撑到了天亮，这天我们约好了要去弟弟家做客。
刚一进门，弟媳就把我拉到屋子里。
“嫂子，这是给你的。”
她递给我一套护肤品。
我不好意思收，她却分外热情。
“我是独生子女，没兄弟姐妹，从我嫁进来起，我就把你当我亲姐姐啦。”
她嫁来才一年，我们相处不多，我比她大五岁，说是姐姐也没错。
我没有再推却弟媳的好意，我俩聊了一会儿，她突然跟我说：“嫂子，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原来，她觉得戴翡翠镯子有些显成熟，想跟我交换。
“嫂子，我们身边的小姐妹都流行戴金子……强强说让我把这个翡翠镯子卖了换自己喜欢的金镯子，可毕竟是妈妈的心意，我不好意思，所以我想要是我们能换一下，不就皆大欢喜？”
我来不及多说，她已经把镯子从手腕上退下来了，似乎真的很想交换。
“嫂子，你也别担心会吃亏，妈妈说了，这两个镯子价值是一样的……”
她迟疑了片刻，看着我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我接过了她手里的镯子，淡淡笑了。
“好，听你的，那就换。”
“谢谢嫂子！”
弟媳高兴地蹦起来。
她立刻戴上了黄金手镯，又哄着我戴好了翡翠镯子。
说真的，那抹水汪汪的翠色衬得我的皮肤更加白皙通透了，我对这个交换的举动也彻底没有了异议。
03
我们刚换完镯子，就叫婆婆就发现了。
她端在手里的水杯瞬间摔成了碎片，她着急地喊道：“谁让你们换的？你们俩赶紧换回来！”
我和弟媳都愣住了，一脸茫然地看着婆婆。
弟媳搂着婆婆的胳膊，甜甜地问：“妈，怎么了？我们就是换着戴戴，又不会弄坏。”
婆婆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必须马上换回来！”
她的语气十分强硬，让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尽管心里充满了疑问，但在婆婆的坚持下，我们还是把镯子换了回来。
我看着“失而复得”的金手镯，挂在手腕上，不知怎么回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次小风波过去没几天，家里突然传来噩耗——婆婆买菜的路上被车撞了，进了急诊。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惊呆了，赶忙收拾东西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医生说了大概的手术费用，听得我们额头连连冒汗。
毕竟我们和弟弟家都是刚添了人口，支出都比从前多了好多。
弟弟更是一边抹泪，一边抽自己耳光：“早知道就不报什么早教课了，还有游泳课，什么的，一下花掉两万多！这钱用孩子身上打水漂，用我妈身上可是能救命啊！”
我和老公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孩子出生后，我们才知道什么叫“烧钱”，这会儿真有正用了，倒叫人慌了神。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婆婆送我的金手镯。
04
我拿着金手镯，跑到附近的一家金店。
老板接过手镯，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用工具刮了刮，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姑娘，你这手镯是金包银的，不值什么钱。”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这是我婆婆送给我的，怎么会是金包银的？”
老板摇了摇头，说：“这确实是金包银的，我做这行这么多年，不会看错的。”
我问老板能换多少钱，他报出的数字让我彻彻底底寒了心。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院，老公见我，连忙跟我说他找朋友借了3万，弟弟弄到了2万，看我还能不能再想点办法。
我没忍住，跟他们说了镯子的事。
弟媳听完，立刻摘下镯子，又气又急。
“妈也真是的，一家人还弄这种虚假的面子事，这种假手镯戴着会出人命的！”
她说着就要把镯子往地上砸，弟弟连忙拦住她，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不不不，你别这样，你的跟嫂子的不一样！”
这话一出，我震惊地看着他，同时扭头看老公，老公的表情令我更吃惊了。
他……好像也知道这件事。
05
最后，大舅送钱来了，手术费是凑够了，可惜，婆婆年纪大了，基础病多，所以纵然手术救回来了，之后的恢复也不太乐观。
几天后，我们围在婆婆的病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我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婆婆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我们都在，眼睛略过我时，似乎闪过了一丝愧疚。
她把我叫到身边，拉着我的手，看到我腕上的金手镯，她虚弱地叹了口气。
“耀兰啊，对不住了。”
我们都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
我强忍着泪水，说：“妈，都什么时候了，您别说这些了。”
婆婆摇了摇头，继续说：“我这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只是希望你能够多多理解我的苦心。”
说完，婆婆又看向弟媳，摸着她手上的翡翠手镯，说：“悦啊，这只翡翠手镯是咱们家的传家宝，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将来传给咱们李家的孙子媳妇。”
弟媳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几天后，婆婆走了。
弟弟和弟媳哭得整个人都是通红的，老公也一直默默流泪。
我摸着腕间的金镯子，硬是一颗泪都挤不出来。
人都说：人死为大，便不该再去多计较了。
我也知这个道理。
可只要这个镯子在，我如何能不去想，不计较？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