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古镇除夕
梁怀刚
童年时候的除夕离我们渐行渐远,记忆中的景象逐渐模糊,苍老的古镇也渐渐消失在夕阳西下的记忆里。
为了寻找童年的那个除夕,在凛冽的寒风中,我又一次回到了蓬安县斜溪古镇(现金溪镇)。
徜徉在下河街、下河横街、正街、新街、后新街、七星南街、半边街、大桥街,寻找着旧时林立的店铺,感受古镇的年味。逐街逐巷细细搜寻着昔日的奢望:胡大爷烤锅盔的高脚炉,田大爷炸麻花的大铁锅,唐伯伯蒸牛肉的瓮子灶,张伯伯的卤菜摊,沈伯伯的汤圆店……
整个镇子里,整条青石板街上,再也难以品尝到那令人回味的美食:肖掌门的“银针肉丝”,罗大师的“玻璃肉片”,范掌门的“桂花鸡闹”,李掌门的“全家福”,余掌门的“柳叶腰花”,刘师傅的“蒜泥肘子”……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居住在水泥楼房里的人们,他们摇着头、摆着手,表示没听说过。一脸茫然的他们,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对我寻访的不解。
我不屑一顾,继续寻找。
在钟鼓楼边,几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埋头玩手机。旁边穿着厚厚防寒服的小男孩正拿着卡通片“打仗”。我忍不住停下脚步,专心致志地凝视他们许久,猛然间,我竟然在这里找到了童年里的年味儿……
60年前,除夕那天早上,从纱帽石、粮站井湾、学堂湾、吴家官山、郭家咀、半边月、鸡市嘴、邱家浩、白虎嘴,大河对面的官沐溪、肖家大院,四野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难得的晴空里炊烟袅袅,那是人们正在祭祀自己的祖先,亲人们围拢在一起,准备团年饭。正是在这“爆竹声声辞旧岁,喜气洋洋迎新年”的除夕里,家家户户临街大门都贴上了红底黑字的对联。至今我还记得有这么几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人间福满门”“春回大地千峰秀,日暖神州万木荣”“处处桃花频送暖,年年春色去还来”。横批都是“喜迎新春”。
蓬安金溪古镇下河街
正午时分,整个古镇里的家家户户,无论三代同堂还是四代同堂,全部围坐一席,按照辈分,首先恭请爷爷奶奶坐上席,然后再请爸爸妈妈分坐两旁,最后哥哥姐姐顺坐,年龄最小的坐下席。我家的那顿团年饭,虽然只有凭票供应的每人半斤肉,三两菜油,一斤副食,但父母还是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做了八大碗。你瞧,一块腊肉做成了萝卜干打底的腊扣肉,装盘成鱼鳞型的腊瘦肉,灰水馍加蒜苗炒的腊边角肉;一块五花鲜肉做成了葱花清汤酥肉、蒜泥肘子、芹菜肉丝;几块豆腐做成了红烧豆腐、熊掌豆腐和鸡虾豆腐。虽然分量少,一人拈一片,夹一块,挑一砣就没有了,但是,在团年的桌子上必须是,祖祖,婆婆先请(吃),然后是父亲,母亲,最后才轮到我们动筷子。不过,尽管肉再少,祖祖、婆婆、父母亲也要让我们兄弟姊妹们囫囵吞枣地吃个痛快。
热闹的团年饭结束后,我们最渴望就是发压岁钱,还有正月初一穿新鞋子、新衣服。天刚擦黑,我们就迫不及待地烧好洗脚水,几姊妹争先恐后地洗起来。母亲说:洗脚要先洗膝盖,再洗小腿,最后洗脚板,这样洗,才能把霉运洗脱,明年才走好运。我们听得似懂非懂。偌大一个木脚盆,被我们溅得水花四射。洗完脚,拿起母亲补衣服的剪刀,把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再穿上崭新的布鞋,尽管脚板夹得生痛,但是一想到母亲熬更守夜,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为我们赶做新鞋,谁也没有抱怨半句。一直到灯芯结了第三朵灯花,父亲才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角压岁钱。我小心翼翼地将钱揣入最里层的衣兜里。压岁钱是我们大年三十晚上守岁所得,一年只有这么一次,而且,可以随便花销,所以,那个高兴劲儿就甭提了。想到“老大初一天”能穿着新衣服,拿着压岁钱,到街上去买香蕉糖、划甘蔗,买连环画,于是兴奋得一夜难眠,几乎是睁着眼到了大天亮。
古镇的除夕,现在回想起来,竟然使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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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梁怀刚(四川省蓬安县人,1954年生,中共党员。在甘孜州邓柯县武装民警中队服役3年,1981年1月退伍后,在蓬安县公安局工作至退休)
供稿:蓬安县县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