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多伦多星报》报道称,加拿大某地发生“上千人凌晨4点暴雪中排队抢家庭医生名额“的事。


事情是真实发生在1月15日加拿大东部安大略省西南部,濒临休伦湖的小镇沃克顿,作为布罗克顿市政府所在地的沃克顿人口不满5000,平素是个安静的社区,但这天一早,位于South Bruce Grey Health Centre的沃克顿退伍军人协会健康中心新开业的Canadian Legion家庭医生诊所门前就冒着暴风雪排起长龙,10点开门的诊所,最早的排队者4点不到就来了。因为这所新诊所开放500个家庭医生名额,吸引了众多3年甚至更久没有家庭医生的当地人前来“哄抢“。,因为僧多粥少,最终不得不采用放号的方式维持秩序。

加拿大实行全公费、全福利的层级医疗体系,患者应首先向家庭医生(family doctor,也称“全科医生”general practitioner)预约,家庭医生认为有需要,会代为预约体检、化验,或预约专科医生进行更专业的诊断。

家庭医生是加拿大层级医疗的最低级别,实际上相当于国内的“分诊台”,主要作用一是处理常见小病小患,开具处方药的处方(因为加拿大医药分家且处方药必须有医生处方才能购买,因此除医院外药房是不会在无医生处方情况下卖药给患者的),更重要的则是“分流患者”,即将被认为需要体检、化验和专科治疗的患者分流到相应的专业场所,目的是避免这些场所接待过多不需要这一层级治疗的患者,对本就是“全公费”的医疗资源造成过大压力和不必要浪费。

实际上家庭医生并不太像中国的“医生”:家庭医生诊所所能提供的现场医疗服务除口头问诊和分流、预约外,就只有开处方、接种极个别品种疫苗(如流感疫苗,绝大多数疫苗和预防针无权接种),家庭医生诊所不能打针、不能挂水、不能给患者在诊所内吃药,可用的“医疗器械”仅限于体重秤、血压仪、听诊器、压舌板之类,但这不意味着家庭医生不重要,没有家庭医生预约,除急诊外患者无法约专科医生(只接家庭医生代预约或已从医院确诊者),无法去医院(除急诊外无门诊无挂号),无法体检(需家庭医生开单),无法买处方药(需家庭医生处方),可以说几乎什么病都看不了。

问题在于加拿大医疗资源供不应求,许多人并没有家庭医生没有家庭医生的患者需要去walk in clinic求诊,walk in clinic性质和家庭医生相同,但不与任何患者形成挂钩关系,系专门为无家庭医生及异地旅行等无法在挂钩家庭医生处就诊者服务的。walk in clinic虽可解一些燃眉之急,但也有严重问题,首先是数量稀少且不稳定,因为walk in clinic不能进行患者预注册,收入不够稳定,只有接近退休的医生才愿做,许多这类诊所开不多久就因医生关门甚至去世关闭(笔者所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素里市住家附近5公里半径原有3家walk in clinic15年里关闭了两家,其中一家在连续因病故、退休丧失两名医生后转型成普通家庭医生诊所,另一所因医生退休直接关门),其次是分布不均衡,大城市流动人口多,walk in clinic相对也多一些,像沃克顿这样的小镇有没有都是个问题。此外,家庭医生很排斥患者找walk in clinic,我太太原本有家庭医生,但诊所离家很远,便就近去看了几次家附近的walk in clinic,家庭医生在系统上发现后大发雷霆,不久就借口“久不问诊,不要浪费资源”为由将我太太剔除,以至于她已两年多没有家庭医生了(这位医生是华裔,孩子还曾和我儿子是小学同学,但问诊率关乎个人收入,所以下手毫不客气)。

前述《多伦多星报》报道指出,安大略省(加拿大人口最多的省)有250多万居民没有家庭医生,预计未来几年这一数字将上升至 400 万——而这在加拿大并非最严重的地区:加拿大医学协会(CMA)援引2022年度OurCare全国调查2022年数据指出,加拿大全国范围家庭医生缺口达近两万人,以平均每个家庭医生可注册500患者计,1000万加拿大人面临没有家庭医生的窘境,而加拿大地广人稀,总人口不过4010万,也就是说,差不多4个人中就有1人找不到家庭医生。《多伦多星报》报道的事例中有人多年无家庭医生,有小孩从出生起就没有家庭医生,都是很正常的现象,我们移民后的第一个家庭医生,就是因退休“丢失”的,有一位当时的病友(搬家前的邻居)至今没有家庭医生,而那位前医生退休至今已经14年了。

新医生少和年老医生多构成对家庭医生数量的“左右夹攻”:

CNA统计显示,加拿大医学院毕业生2023年只有不到1/3选择专攻家庭医生专业,而2014年尚有2/5。2023年加拿大家庭医生专项培训居然有268个名额未报满。分析家指出,加拿大医生培训周期极长且成本高企(平均13-15年才能独立开业),但收入又很高,而家庭医生却是医生中收入的最底层,因此很多年轻医学院学生不愿在付出巨大后只得到最微小的回报。

同一份统计显示,加拿大全国目前有家庭医生近48000人,但开业超过30年者已逾14000,这意味着他们中许多人面临退休。

不仅如此,加拿大人口老龄化(老年人占用更多家庭医生资源)、家庭医生服务小众化(近30%家庭医生转为主要从事急诊医学、心理健康和产妇护理等小众领域工作),以及移民社会的特殊需要(数以百万计新移民希望在懂得自己母语的家庭医生处就诊),都加剧了家庭医生缺口。

此外,“家庭医生注册制”限制每个家庭医生注册上限和每天门诊数,也让缺口变得更大。如《多伦多星报》报道的事例,Canadian Legion家庭医生诊所之所以限制注册500,是因为他们只有一位名叫克里的医生,“预放号”的500名则要等诊所的另一位家庭医生年底配齐才开放——因为安大略省的规定是,每名家庭医生注册患者不得超过500人,每天接诊不得超过12例。

家庭医生的缺口是每个加拿大家庭现实需要面对的。以笔者一家四口为例,我太太两次拥有过家庭医生但两次因故失去(第一次因搬家,第二次前已述及),两个儿子因钱穆提到那位家庭医生手下留情,勉强保住了家庭医生名额(大儿子因考上多伦多大学转到大学生医疗体系中),笔者本人则未和家人一起因搬家更换家庭医生(因为和原医生关系好),在原家庭医生退休后无家庭医生长达7年后,才在2021年底因患心梗后的恢复特殊需要,被“特批加塞”才重新获得一个宝贵的家庭医生注册名额,全家4口人个个遭遇过家庭医生问题困扰,其中两人多年“空窗”,而这不过是加拿大普通家庭的缩影,事实上我的左邻一家5口已至今多年无家庭医生。

《多伦多星报》报道援引沃克顿地区负责为当地招募家庭医生的资深医生麦克阿瑟(Dr. Paul McArthur,)话称,家庭医生奇缺让缺乏初级医疗保健者感到非常绝望。报道指出,安省省长福特(Doug Ford)去年10约承诺,5年内让每个安省居民都有自己的家庭医生,还高调成立了以前联邦卫生部长、女皇大学医学院院长菲尔波特(Dr. Jane Philpott)领衔的“初级保健行动小组(the primary care action team)”。

但许多当地人对此并不买账。他们指出,加拿大医疗资源供不应求,各种医疗服务轮候时间长是各种积弊长期酝酿形成的综合症,需要根本性改革和持续耐心投入才能缓解,而福特等政治家更多从选举(他2025年要参加省长换届选举)考量“画大饼”,无数先例证明,这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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