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志斌文/图


候鸟在安徽省合肥市庐江县黄陂湖湿地嬉戏。

天还青着,寒霜悄悄爬上芦苇的茎管。我踩着结霜的野径往湖边走去,鞋底与枯草摩挲的沙沙声惊醒了最后几粒星子。远处传来几声雁鸣,黄陂湖裹在乳色晨雾里,像用银箔包裹着的礼物。

忽有金光刺破云絮,整片湿地便苏醒了。冰凌在蒲草叶尖折射出彩虹,细看却是成群的反嘴鹬掠过水面。这群精于计算的鸟儿,总把银喙当作天平,将鱼虾与阳光称量得恰到好处。更远处的滩涂上,白鹤单腿立成汉字里的笔画悬针竖,灰雁埋头理羽时抖落一地“碎银”,原是昨夜凝结的寒露。

荻花最解春语。风起时,成片的银穗朝着同一方向俯首,恍若大地在诵读某部古老的经文。有位穿着绛红色羽绒服的姑娘支起画架,松节油的气味混着芦花的清苦在空气中飘浮。她的调色板上,群青与赭石正在交融,恰似此刻天光与水色的缠绵。

正午的太阳是枚温吞的蛋黄。小天鹅家族排成流动的珠链,幼鸟绒毛未褪的脖颈泛起淡淡的烟灰色,像未完成的青花瓷坯。忽有绿头鸭群贴着水面炸开,原来是芦苇荡里猫着的摄影师惊动了它们。快门声与振翅声此起彼伏,惊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水晶帘幕,复又落回倒映着整个天空的湖面。

在湖堤转角处,我遇见两位银发老者。“几十年前这里是猎枪对着的地方”,他们指着对岸山丘轻声说。此刻那山峦却恢复安然静谧,倒卧在水中,被波纹揉成一匹青绸。无数豆雁突然腾空而起,将山的倒影搅碎成满湖碧玉。

暮色是从荻花尖上漫出来的。赤麻鸭归巢时划过玫瑰色的云层,恍若火星坠入苍茫。摄影者陆续收起装备,那些尚未凝固的光影便悄悄钻进相机存储卡,变成会呼吸的琥珀。最后离去的男人在寒风中站成芦苇的模样,他的镜头里,落日正为湿地精灵东方白鹳的羽翼镶上金边,而更远处的湿地深处,新生的芦苇笋已顶开冻土,等待下一个季风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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