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阿华(四川资阳人)

撰文:码字的小胖

世间之事,无奇不有。但我想讲的这件事,发生在我身边,是我们村上的一件真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十来年了,但村里几个妇人,聚在一起闲谈天时,时不时地仍会翻出来。

似乎换了不同时间,再来谈论这件事,总能找出一些新意。其实,日光底下哪有新事?

我今天讲出来,不是猎奇,也非论别人的是非,更不想谴责谁。大千世界,每个人都很平凡,每个人都很努力地生活,每个人都不容易,没必要指责,更没必要故意挑刺。

我讲的这件事,涉及到的当事人,是我们村子里最平凡也最善良的老实人。但故事已然发生了,而其中涉及到的,绝非道德问题这么简单。

毕竟涉及隐私,我们且把女主人公叫做小芳吧。

我们那乡镇,离市区很远,女子往往到了十八岁,便谈婚论嫁了。小芳也是如此,似乎生日刚过,没几天,便被父母许配了人家。男人笨嘴笨舌,但忠厚老实,恰恰是这个特性,让小芳的父母觉得其人可靠。



当年中秋节,两人结了婚,拜了天地。次年底,小芳生下了一子。对全家人来讲,这是无比喜庆之事。但欢喜过后,丈夫面临着更现实的问题,添了一个孩子,各项开销一下子增加很多。

一个人的成长,有许多个瞬间。长大成人,或者说懂得事理,其实只是某个瞬间的事。而结婚生子最能让一个男人成长,小芳的丈夫——为了方便讲述,我们暂且称他为石头吧。石头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他觉得应该给小芳更好的生活。

尽管家有美娇妻,心中万般不舍,石头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打工之路。毕竟,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必须舍弃一时之痛。呆在农村,实在无多少出路。

石头想去闯广州,他和妻子小芳仔细商量过,小芳是同意的。就这样,石头背起行囊出了门。

到了广州,在同乡的介绍下,石头进了一家制衣厂。制衣厂的工作,时间长,工作累,一分一厘,全是血汗钱。石头心里有一座春天,所以,再苦再累,也咬紧牙关坚持。

厂里发了工资,他从不乱花一分,除了必需的生活开支,其余全部寄给小芳。左邻右舍,都对石头赞叹有加。

小芳呢,也觉得自己嫁了个好老公。因此,更加尽心尽力地在家干好自己的活,把家里拾辍得干干净净。那段时间,村里人提到他们,都视为年轻人的典范。

小芳比石头小两岁,虽然算村姑一个,但她长得俊秀,即使生了孩子,也不像其他农村妇女,身材一下子变了形。相反,孩子的出生,似乎让她变得更漂亮了。

大约,这就是你少女和妇人的区别吧。年少时,虽然可人,但那样的容貌,到底少了一种可以咀嚼的韵味。小芳的身材,原本就属于回头率很高的那种。到了哺乳期,更加将这个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因此,她走在路上,总会有些惹人注目的。当然,行注目礼者,多半是些叔伯辈的人。和小芳年龄相仿的,大多已和石头一样,正在外打拼奋斗呢。

他们分隔两地的第一个年头,其实并无故事发生。真想发生,也发生不了什么。两人对彼此都心存牵念,渴盼早日会面。

非要说故事的话,那么只有夜半时分,小芳会思念石头。当然,这些事情,我们外人自然无从知晓。但某个晌午时分,有个婶娘去小芳家借个东西,那时,小芳正困倦,大白天在堂屋里,摊开一张席子,躺下来睡起午觉来。

我们那村里,堂屋是敞开着的,邻家婶娘进屋,自然撞见了她。这种情况其实很常见,算不得什么。偏偏小芳那天,做了个梦,梦中还喊出石头的名字来。如果事情仅止于此,身边女人,邻家婶娘倒也能理解,毕竟谁都年轻过,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嘛。

小芳呢,还不只是喊石头的名字,身体还顺带做了一些动作,似乎在配合梦里的情境。邻家婶娘这样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人,也被此情此景,羞了一下。

婶娘退了出去,此事放在心里,闷了许久。实在忍不住,她悄悄和另一个妇人讲了。还再三嘱其保密。

但这种事,只要讲出来,哪里能保得了密呢?事情很快在村里的妇人中传开了,她们也无恶意,只当作茶余饭后的玩笑话,给普通平凡的生活,增加一些乐趣。

自然,小芳不久也捕捉到了外面的传言。起初,她是羞愧的,慢慢地,觉得没什么,她思念丈夫,不丢人。

反倒是那些女人,被传统思想禁固了太久,不开化。如此一想,小芳理直气壮地走人村子里。尤其见到那些妇人,愈发挺胸昂头。闲言闲语慢慢就淡了。

要过年了,石头从广州制衣厂回家,原本厂里只放七天假,但石头想尽了办法,又请了七天假,在家待了半个月。

那半个月,也是他和小芳恩爱的日子,相当于又一次新婚。只是,人们对甜蜜总不会满足,再久的甜,也会觉得时间短。再次起程了,两人的柔情蜜意,都留在脑海里。

小芳是个好妻子,石头也是个好丈夫。在广州制衣厂,他也是个好员工。他肯吃亏,又卖力,但不会转弯,但他遇到了一个好主管,或者说,车间的主管也是与他同类人。

主管开始有意培养石头,石头投桃报李,成长很快,其速度在整个车间排名靠前。制衣厂靠计件算工钱,干得快自然赚得多。

石头很满意这样的成绩,原本想一直在岗位上干下去。赚到了钱,回家开一家小店,守着小芳过日子。主管却对石头另有安排,他三番四次,想让石头干管理岗。但转岗之初,工钱要比他现在的岗位低,毕竟他干活快。但长远来看,还是管理岗有发展前景。

打电话和小芳商量了,小芳当然同意。石头听从妻子的鼓励,转岗干管理。刚开始,各种阻绊,但这在所难免,谁都会遇到。

好在石头慢慢摸索,又有主管相助,半年后,从助拉,成功升任拉长。年底时,又作为主管助理人选培养。

这时,工资升了上来,石头的劲头更足了,他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前程,在心里谋划着,到了合适的时间,就找小芳接到广州。夫妻相聚,可以日日恩爱,再也不必牛郎牵挂织女,单相思了。

恰在这一年,主管要求石头留守工厂,负责车间管理。对于石头来说,这当然是机会,可想到小芳一人在家,一年思念不知何时再见,一时无法决断。

仍然问计于小芳,电话中,听说这事,小芳沉默了,她当然盼石头回家,又是一年两地相隔,孩子和她,都需要他。但她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支持石头留守工厂,她明白,这是个机会,不能失去。

就这样,石头留了下来。有些事,一旦有了头,后头便堵不住了。又熬了一年,石头那时已经成为主管的左膀右臂。大家都认为,再过两年,他肯定就能就任主管一职了。

恰在年底,厂里接到一笔大订单工,工厂鼓励员工留守,并且承诺额外给付加班费。作为车间管理,石头此刻更应该带头坚守。

就这样,石头连续两年在外地过年,算起来,这中间,相当于三年没有和妻子小芳见面。他当然想念妻子,那种思念甚至抓心抓肺。制衣厂有许多女工,类似石头的情况很多,她们与丈夫身居两地,聚少离多,厂里不免有些人,二一添作五,出去看看电影喝喝小酒,以慰相思之渴。

但石头从来不干这种事,即使有些人主动相邀,作为一个车间管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会有一些女工,找机会讨好他的。但他一概推却了,他有自己的底线。

小芳的情况,与他相差不多。三年不回家,不免有些风言风语,个别心怀不轨者,甚至起了心思,以为趁此机会,可以从小芳身上,得到某些愉悦。不管出于什么诱惑,小芳均不予理会,坚持守身如玉。

情况直到第三年的中秋节,出了变故。那正是他们结婚的纪念日,可两人如银河两边的牛郎织女,无法见面。那天中午,初中同学突然上门,原来他们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主题是十年重聚,在城里的酒店。

同学知她闷在村里,说这机会不容易,不去怕会被人讲她瞧不起人,再三鼓励她,去县城见见同学,快乐快乐。经不起再三说请,又加之,实在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于是,把孩子交给婆婆照看,去了县城参加同学聚会。到了城里,同学相见,分外欢快,一时好不投机,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好一番热闹之后,聚会从上午一直到下午五点方散。

带小芳来的同学,负责送她回家。两人辞了同学,走路去车站,途中,同学意犹未尽,称反正马上到晚饭时间,想单独请她吃个宵夜。小芳正在高兴的时候,不作多想,答应了。

他们吃的是街头摊点。街头巷尾,有许多吃食摊档,灯红酒绿,男男女女相伴,显示着城市生机勃勃的活力。

两个老同学,在街头用餐,延续着中午的畅聊,继续谈起当年旧事,同学之间的糗事或趣事,言语之间,多少显得有些亲密。小芳记起来了,这几年,石头虽痛她爱她,但多是纸上谈兵,见不到,碰不着的爱,到底少了一些什么。

此刻,与同学相见,她似乎回到了结婚以前,那种单纯的日子,真的太令人怀念了。正因此,小芳不免有些兴奋,面容之间,不免有些红艳之色。

这原本也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偏偏他们欢笑的样子,被石头的堂弟碰到了。小芳这个堂小叔子,原本是个上进青年,偏偏后来结识了一个朋友,误入歧途,爱上了赌。

有一回,找小芳借钱,小芳没借给他,从此怀恨在心。此刻,在城里看到小芳与一陌生男子说说笑笑,自然以为抓住了与人有私情的把柄。

他如同神兵天降,当着众人的面,在街头痛陈小芳的不是,把水性扬花一类的恶毒言语全用到小芳身上。大约骂得痛快,堂弟还扬言回家,要把她的丑事在村里公开。堂弟讲完这般言辞,扬长而去,剩下小芳,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从未遇到这种事,更深知堂弟是个狠人,说出嘴的话,一定会在村里散播流言。看着小芳慌张无措,同学觉得责任在自己,他虽无非份之想,但事实上,的确对小芳造成了伤害。

人在慌乱时,往往会乱了心智,作出错误的决策。小芳当时显然也是如此,因为害怕,她没有立即回家,反而坐下来,主动要了一瓶啤酒,大口大口地喝。同学见她如此,只好陪着她。

酒壮人胆,喝了酒,小芳似乎清醒了,决定即刻回家。这下,轮到同学惴惴不安了。夜半时分,喝了酒,小芳一人回去,他不放心。他送她回村,显然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于是,他劝小芳,反正她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干脆再在城里住一晚,就说是女同学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芳听完他的理由,沉默了。本来就心乱如麻,加上酒精刺激,小芳同意了。

找了酒店,要了两间房,各自回屋休息。次晨,天刚亮,小芳睁眼醒来,想起昨夜之事,吓了一跳,赶紧披衣起床,回到村里,见到乡亲,他们看她的目光不免有些异样。

小芳回到屋里,闭门不出。公公婆婆原本慈爱宽厚,见她回来,也像变了个似的,怒目圆睁,如同仇人。

原来,堂叔子早就散播了关于她的流言。但她并不知道,堂叔子会不顾现实,把莫须有的罪名归到她身上。

在他的讲述里,她此次去城里,是会见她的相好,他们早就互相串通,暗中在一起一年多了。那之后,小芳一旦出门,便有人指指点点。慢慢地,愈发厉害。小芳门也不敢出了,只盼着早点见到石头。

说起石头,他正在往家里赶呢。小芳会情人的消息,他也知道了。小芳以为,等他回家,只要得到他的信任和支持,流言就会被击破。但小芳显然高估了自己。

在广州三年,石头不免有些变化,至少在小芳面前,变得铁石心肠,他竟然不相信小芳,宁肯相信堂弟的话。

小芳百口莫辩,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没有人相信她。她甚至想到了初中同学,想一走了之。当然,只是偶然一个闪念罢了,她若真如此,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罪名?而且,还会给他惹来麻烦。

不知后来出于什么原因,有人说,当时石头打了小芳一耳光,正是这个耳光,将小芳仅存的幻想打破了。

当晚,万物沉睡之时,小芳悄悄溜出屋门,在屋后一棵树上,悬上一根绳子。从此,我们村里,少了一个叫小芳的人。

半年后,大约良心发现,石头堂弟在一次醉酒时,讲了真心话,他的确看到小芳与同学在街头用餐,说说笑笑,至于情人云云,显然是虚构之辞。

只是,一切为时已晚。而石头,在处理完小芳的后事之后,再度去了广州,过了几年,又将家中老小接到了广州。从此,再未回到村里。人走了,关于他们的故事,仍在村妇嘴里流传。(图文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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