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 | 巴音

本篇编辑 | 靖文

插图来源 | Esa Riippa


今日导读


2024年,我在郁金香发表了第一篇文章,这是一次勇敢的尝试和表达,我非常欣慰有这样的机会向大家分享自己的成长过程。 新的一年,我重新复盘这几年的抑郁经历,同时也有了一些新的体验和感悟,那就是我终于学会了接纳自己的悲伤与愤怒。


这是《郁金香》的第163个青少年成长故事


哭不能解决问题,我不能悲伤


幼时的我,满心依赖着身为医生的父亲。三岁那次骑车摔伤,膝盖破皮流血,很疼,满心恐惧与委屈的我奔向父亲,渴望得到安抚与帮助。然而,等来的却是如利箭般伤人的话语。“哭什么哭,哭有什么用!”“一点小事就知道哭,你真是太脆弱了!”父亲不屑地指责我,这些话,像一道道冰冷的封印,将我的悲伤与委屈禁锢起来。年幼的我心里被种下了一个信念:悲伤是不好的,哭泣是很丢脸的事情。从那以后,无论是考试失利的难过,还是被责骂后的委屈,我都只能独自默默承受。无数个深夜,我在被窝里无声哭泣,泪水浸湿枕头,不敢发出声音地哽咽,落泪,生怕被发现后又遭斥责。从凌晨到天亮,哭到手脚冰凉,哭到头昏眼花…

后来,我似乎少了很多情绪,无论遇到什么难受的事,我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在长期压抑下,我渐渐形成了一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在他人眼中,我是情绪稳定、乖巧懂事的典范。面对他人的冒犯,我只是默默忍受,心中的不满被我强行咽下;遭遇冤枉和不公平对待,我也只是习惯性地选择沉默,麻木地接受;甚至被强迫做不喜欢的事情时,我也只是机械地服从,从不反抗。我以为这就是坚强,却不知这层“壳”只是自欺欺人的伪装。真正的我,内心早已千疮百孔,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不断积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资格愤怒


除了不会悲伤,不敢哭泣,我最不会的是愤怒。身边所有人公认我脾气好,温柔大度,不计较,听话,因为我从未在人前有过愤怒的情绪,永远是一副笑面迎人的样子。即便他人说了冒犯我的话,我只是会有些许不高兴,不会说出来回击对方;被冤枉或不公平地对待时,我貌似已经习惯,也不会感到委屈或愤愤不平;被强迫去做不想做的事情,还是会麻木地拖着不情愿的脚步去完成……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不会生气这个点,更不知道这是一件影响多么严重多么糟糕的事情。直到高三,抑郁症爆发,躯体症状和情绪症状都达到了重度。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曾说:“未表达的情绪并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陋的方式爆发出来。”深以为然。我想,抑郁症的原因之一就是我过去积攒了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导致我的心已经不堪重负,那些被压抑的情绪一并爆发了,躯体化就是积压的情绪通过身体在表达。

在我开始接受治疗的一年多里,我依然感受不到愤怒。心理咨询师成为了我黑暗中的引路人,我逐渐学会在深夜独处时释放悲伤,让压抑已久的泪水尽情流淌。可每次咨询师问我有没有生气的感觉,我的回答仍是“没有”。一次咨询,咨询师因交通堵塞迟到了,想向我解释,告诉我生气可以对他表达出来。我的反应却是:“我没有生气,能理解你,况且我也习惯了……”听到我的回答,咨询师不是高兴,而是担心地望着我又问了一遍:“真的一点点生气都没有吗?”“没有。”我语气平静,面无表情。我说的并非谎言,我真的没感觉到愤怒的情绪,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后来我才明白,如果一个人从来不生气,那不是没脾气,是不正常的。那段时光,我请假在家,白天逼着自己看书复习,哪怕记忆力差的什么也记不住,坚持硬着头皮看,看着看着会哭起来,泪水经常模糊了双眼,打湿了书本,夜晚躺在床上,泪水又打湿枕头…...我边哭边打自己的头,用小刀割手腕,足够疼了才愿意停下,留下了一道道伤疤,至今我的手腕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痛。彻夜的失眠让我疲惫不堪,每一个夜晚都变得无比漫长;无法进食,身体日益消瘦,体重骤降六十斤;胸闷、头疼头晕等症状如影随形,时刻折磨着我的身体。更痛苦的是内心的自我否定,我觉得自己是家人的累赘,是这个世界的负担,无数次想用极端的方式结束这一切痛苦。我在黑暗的深渊中苦苦挣扎,却找不到一丝光亮。

疗愈路上的微光乍现


大学开学后,我无奈办理了休学,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漫长的治疗过程中。漫长的心理咨询和药物治疗的同时,我也积极去感受生活。去学车,一个月拿下驾照;尝试出去打工挣钱;自学了乐器;去旅游看世界。虽然过程充满艰辛,药物治疗稳定着我的身体状态,每一次咨询后的收获,都让我坚信,只要坚持,就一定能走出这片黑暗。虽然状态时常反复,但每一次的哭泣都像是在黑暗中撕开了一道小口,让一丝微光透了进来。然而,抑郁的康复远没有这么快而简单。

情绪觉醒的力量


去年九月份,我身体里压抑已久的愤怒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来。

我的脑子昏昏沉沉,做事丢三落四,难以理解文字,反应变慢变迟钝了许多,胸闷,呼吸不顺的躯体症状再次加了。

最关键的是,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强烈的怒气,一团凶猛的怒火将要溢出胸膛。

我努力压制着这股火气,愈发难受,我想砸东西,想大吼,想跺脚,但我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将怒气堵在心口。

在一个失眠翻来覆去敲床板的夜晚过后,我烦躁地打开手机,刷到了林巨老师的视频。

林老师讲:“做个人吧!不要再追求情绪稳定了,人的情绪就像下水道一样,需要流通,如果一座房子再漂亮,没有下水道是住不了的,人也一样。生气时就该发泄出来,要看见,要允许,和当下心的感受在一起。”

我的愤怒在这个时候,开始流动了。

我开始尝试打破束缚,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允许自己骂,允许自己发脾气,允许自己哭。

去年国庆节,我与爸爸大吵了一架,刚开始他态度强硬地否定我,后来我的情绪再也绷不住,边哭边吵,将多年来积压的委屈和不满全部宣泄出来。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畅快,像是挣脱了长久以来的枷锁。

喊出那些话之后,嗓子哑了,眼睛哭肿了,我坐在餐桌前流着泪,刚与我对峙的爸爸态度居然缓和了下来,拍了拍我肩膀轻声叫我上楼休息。

爸爸是个十分威严又自我的人,过去十多年我未曾敢对他生气,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冲他发火。

我庆幸那天没有选择继续压抑自己的委屈与愤怒,虽然发生了剧烈争吵,但我终于明白,情绪是可以被表达的,我有权利去宣泄自己的感受,这是我走向成长的关键一步。

“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父母永远都说是我的错?!”

“我并没有错!是他们的认知错了!”

“我是无罪的!!!”

“有情绪是可以表达的,它们应该被看见和接纳!”

父母是爱我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对,我不怪他们,因为他们也是伤痕累累的生命,他们也是延续了父辈的教育方式,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直到我这一代才觉察出这种方式对人的伤害。

重生后的蜕变


与父亲争吵后,我又多次与母亲发生冲突,在争吵中倾诉着自己多年来的痛苦和委屈。尽管会遭受二次伤害,但我不再退缩。

妈妈实际上也是那个没被好好爱过的小女孩,我很爱父母,所以之前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去顾及她的感受。可那些责任不是年幼的我能够承担的。

现在我一定要表达出我那么多年承受的所有不该承受的东西,一直在给父母做精神上的父母,满足他们的期待,承接消化他们突如其来的情绪,照顾他们的感受,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他们各种恐惧各种焦虑负责……

我累了,我真的太累了,我想重来一次,好好做个孩子,体验纯真的快乐和轻松。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好在,我没有放弃自己,没有继续忽视那些被深埋的负面情绪,无论是悲伤,愤怒,委屈,不甘等等,它们都应该被看见,被允许,被接纳。

压抑情绪的时候或许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当它们越积越多,身心过载之时,埋藏已久的负面情绪必定似洪水猛兽般将整个人瞬间淹没掉。

我不怪罪任何人,如今的我,学会了用爱去理解家人,也用爱来治愈自己。我努力改变压抑情绪的习惯,让情绪自然地流动。

心理医生说我学会悲伤,敢于愤怒以后,目前的心理状态比去年健康了不少。

《无分别的爱》里有一句经典的话语:“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你和你的心的距离。”

愿我们都能和心在一起,接纳一切情绪,无论它是不是所谓的负面情绪,都应该被好好地看见,疗愈过去,拥抱崭新的未来。

真正的幸福就是四个字:看见,允许。


备注:每个人的成长经历和家庭情况都不一样,因此,文章中的分享,仅做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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