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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底令人瞠目的年度业绩预报，撕下了跨年妖股巨轮智能（002031.SZ）2024年困境反转"扭亏为盈"的华丽面具：扣非净利润亏损1.24亿元–1.85亿元，将前三季度的580万净利润全数回吐，或创公司历史最差业绩纪录，估值跌破-1546.9倍，在全A股5395家上市公司中排行倒数35位。
与之形成对比的却是，巨轮智能股价在二级市场的极端行情不降反增，开年来累计涨幅达35%，昨日盘中突破100.73元（后复权），创下历史新高。并且2024年的最后3个月里，巨轮智能股价已经暴涨了263%。
炒作概念主要来自巨轮智能的公开信披：“公司正在研发的人形机器人用微型RV减速器和XT减速器”、“公司RV 减速器在高精度、高稳定性、耐久性和一致性等方面均可以达到’国产替代’进口水平，是打破高精密 RV 减速机国外品牌垄断的优质’国产制造’”。
于是巨轮智能命途坎坷、“空赚吆喝”十余年的机器人业务就此赶上了超级风口。“人形机器人”，作为2024年涨幅仅次于“人工智能”与“低空经济”的爆款概念，推动巨轮智能股价一路暴涨，在年底站上板块之巅，眼下的二次启动又拉升了近80%。
这种主业疲软下的“鸡血”行情在3年之间3度上演，均以快速回调告终，显示出非理性情绪驱动的投机性后果。尤其在巨轮智能“机器人”技术实力存疑、经营困境加剧、估值深度倒挂的当下，这种空中楼阁式的“借题发挥”和高位运行风险已不容忽视。
“概念先行”与经营危局
过去3年以来，巨轮智能以3轮暴力行情成为“机器人”概念龙头，但其基本面与之挂钩不算多。
巨轮智能主业是汽车轮胎设备制造，主要产品为轮胎模具、液压式硫化机和机器人及智能装备。其中，轮胎模具用来硫化成型各种轮胎，而液压式硫化机是将天然橡胶硫化成模，两者为轮胎制造的核心设备。
巨轮智能模具产品
从业务规模与盈利能力来看，巨轮智能的主业表现明显逊色于行业龙头。2024年H1公司轮胎模具、液压式硫化机分别实现营收1.5亿元、1.91亿元，毛利率分别为9.03%、15.5%，同比去年下滑2.01%、6.31%，销售净利率仅0.68%。同期国内龙头豪迈科技（002595.SZ）轮胎模具业务实现营收22.1亿元，毛利率41.59%，竞争优势明显。
需要指出的是，轮胎模具行业近年来技术迭代相对缓慢，市场格局趋于稳定，行业渗透率提升空间有限，竞争主要集中在市场份额的相互倾扎上。豪迈科技相较于巨轮智能的盈利优势主要源于以下几个方面：其一，规模化生产有效降低单位人工成本；其二，规模效益；其三，集团内部交易带来的毛利分配。
图源巨轮智能2024半年报
加上大型零部件与数控机床外销等出海新业务增长，豪迈股份已跻身全球轮胎模具龙头之一。与之相比，尽管巨轮智能涉足机器人转型已超十年，但其市场效果始终未达预期，主业疲敝下行，唯独在资本市场收获年复一年的短暂狂欢。
2010年，巨轮智能宣布进行RV减速器的研发工作，2014年定增募资10亿进入工业机器人领域，2015年宣布RV减速器获得国家专利，并官宣加码工业4.0、机器人、智能装备等新业态，2015上半年公司机器人业务实现收入0.25亿元。
2023 年5月，巨轮智能RV 减速器获得CR 产品认证证书，是国内首批获得该认证的两家企业之一（另一家为上海纳博特斯克传动）。其RV 减速器主要应用于 20 公斤及以上的多关节工业机器人、工业机器人外部轴、数控机床高精密转台等，其技术性能和使用性能对标行业巨头产品。包括 E 系列、C 系列和 T 系列，品种发展到 30 多个，满足 6KG 至 600KG 主流机器人应用。
巨轮智能工业机器人
资本市场对巨轮智能的炒作逻辑主要基于其RV减速器在多关节工业机器人等领域的应用潜力，以及公司正在研发的人形机器人用微型RV减速器和XT减速器。目前，公司在官网展示的机器人产品包括9款工业机器人，其市场表现还远未达到预期。
坊间对其市场效果不乏“雷声大雨点小，销量成谜”、“凑热闹，领补贴”等质疑。数据上看，公司机器人业务规模小且波动明显，2023年毛利率一度仅剩8%，实现营业收入2.29亿元，业务规模3年连降。
巨轮智能机器人板块近10年营业收入走势，图源东方财富
而公司研发费用率长期处于5%左右，2024年更低至2.89%，远低于机器人行业龙头10%以上的研发投入水平，2023年硕士学历以上研发人员数量仅仅11人，不足以支撑业界尖端技术的开发能力。这也是巨轮智能在机器人领域的技术储备相对薄弱的原因，亦缺乏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
而为了缩减开支，巨轮智能研发费用已经连续4年减少。
从减速器的种类看，人形机器人主要使用谐波减速器和行星减速器，少数部位会用 RV 减速器。
这也意味着巨轮智能的“人形机器人”含金量并非有多高，2024年，同川精密、德美精密传动、巨蟹智能、瑞迪智驱等诸多减速器企业已经具备了一体化关节的技术实力。而大负载机器人方面，智同科技、飞马传动、泰隆集团、斯微特传动、环动科技等减速器企业已具备了大负载机器人减速器的定制化能力。
例如，飞马传动自主开发了超大型RV减速机SMRV-1500E，已应用在负载为2吨的大负载机器人上。环动科技也可提供1000KG 负载的机器人解决方案。
而巨轮智能方面，公司展示的JL重载机器人系列最大承重能力仅300kg，2024年9月公司称可以全套配置210KG以上，600KG以下机器人减速器。
投机式转型的代价
巨轮智能机器人业务踌躇不前的十年，恰是其投机式转型——大举进军“类金融”业务的十年。这场跨界豪赌不仅未能带来预期的收益，反而代价惨重。
2014年，巨轮智能业绩进入高光时刻，实现1.54亿元净利润，完成上市后第一次定增10亿募资，投向工业机器人。2015年，公司账面资金充沛，现金余额12.67亿元，为跨界扩张提供了充足弹药——但扩张的重心并非机器人。
2015年，巨轮智能分别向上海理盛融资租赁有限公司、天玑科技投资9600万元、6600万元。上海理盛主业融资租赁业务和商业保理，2015年起纳入巨轮智能合并报表，成为后者金融板块的重要组成部分。
2016年11月，巨轮智能加速金融布局，收购和信（天津）国际商业保理有限公司51.00%股权，交易总价5.5692亿元。和信保理成立于2014年4月，旗下子公司为霍尔果斯新和信商业保理有限公司。
为保障上海理盛、和信保理业务顺利开展，巨轮智能的资金源源不断向金融板块流动。2017年度上市公司对两公司担保金额14亿元，上海理盛4亿元、和信保理10亿元。2017年5月，巨轮智能合并口径下借款余额达到18.58亿元，比2016年末增加6.90亿元，新增借款超过2016年末净资产的22.46%。
仅仅1年后，激进入局招致的流动性危机迅速显露，公司战略重心不得不由实业进一步向金融倾斜。2018年12月，巨轮智能披露终止部分募集资金投资项目并将剩余募集资金永久补充流动资金，终止的项目就是“工业机器人及智能化生产线成套装备产业化项目”的后续投资，并剩余募集资金10141.79万元永久补充流动资金。
2020年初，巨轮智能作价9900万元转让了上海理盛48%股份。5年之间上海理盛只分红了2800万元，截至转让日，巨轮智能向上海理盛提供的财务资助款项余额6000万元。
2021年，巨轮智能财务危机全面爆发，和信保理被紧急抛弃。巨轮智能称，截至2021年6月30日，公司已向巨轮天津下属控股子公司和信（天津）国际商业保理有限公司及霍尔果斯新和信商业保理有限公司提供的财务资助余额已高达12.41亿元，公司决定“加速退出金融行业资产。”
2021年6月30日，和信保理及巨轮天津被整体挂牌出售，几番折价后以5.52亿元成交，但巨轮智能却还不得不为保障巨轮天津下属控股子公司经营，在股权转让完成还要继续提供财务资助。巨轮智能12.41亿元对和信保理的借款，双方协定在三年内、按年利率6.50%分六期归还，最晚一期的时限是2024年9月。
巨轮智能扣非净利润走势
这一年，巨轮智能净利润巨亏4.69亿元，其中3.51亿元源自于出售巨轮天津投资收益亏损。而自称的“以模具、硫化机的基础装备制造业和以机器人、智能化装备的高端装备制造业”因荒芜已久，2022年前三季度进展只有7.47亿元，和六年前即2016年的体量几乎不变。
2021年以来，巨轮智能败走“类金融”带来的的财务窟窿，尤其是高额债务和财务成本连续拖累了公司业绩，计提了大量资产减值损失。主营业务上，其轮胎模具与液压式硫化机板块持续萎缩，盈利下滑，经营困局显而易见。
截至2024年Q3，公司短期借款近8亿元，账面现金持续下行，不受限的货币资金余额仅1.2亿元，仅够支付一年的管理费用、研发费用和利息费用，财务压力很大。在连续5年扣非净利润为负数背景下，巨轮智能“造血”无望，现金流的中流砥柱是前几年财务资助款的回流，这得益于和信保理及巨轮天津接盘方的如期兑付。如今最后一个兑付周期已经结束，资金压力将成为后续大问题，尤其是在公司极低的营业净利和资产周转率背景下。
图源东方财富
“三妖轮回”狂欢下，反转幻象与估值倒挂奇景
正是由2021年财务危机伊始，巨轮智能常年匍匐于“地板”的股价，开始掀起每年一轮的极端行情。2022年6月、2023年6月、2024年下半年，巨轮智能股价均短期剧烈震荡，以连续涨停快速拉升，又在见顶后迅速下跌，呈经典的昙花一现走势。
钛媒体APP制图
配合各路游资、机构炒作的议题，正是十余年间老生常谈的“人型机器人”以及“减速器”概念——期间正值巨轮智能困顿了十年的工业机器人项目投产。
2024年下半年的炒作最为剧烈，因为在机器人概念的“外壳”之下，巨轮智能还有前三季度的“困境反转”财报开路：前三季度业绩扭亏为盈，预付款史无前例的暴涨。
2024年第二、第三季度，巨轮智能预付款项分别同比增长2495.82%、506.28%，达到5.4亿元、4.8亿元，“吹票”的机构及群体对其解读为主业与新业务扩产增长的标志。
然而随着亏损的年度业绩预告出炉，上述指标承载的盈利预期被彻底戳破，其真实含义恐怕是公司在供应链中的话语权依旧堪忧。
更甚于预付款暴涨的奇景，是巨轮智能估值的极致倒挂：截至今日盘中，巨轮智能后复权股价已经创下公司历史新高，突破100元，东财、同花顺人气榜高居前5，但其估值为-1546.9倍，是公司20年来的最低点，在全A股5395家上市公司中排行倒数35位。
图源：eniu.com
主业出路难寻背后，2023年至今巨轮智能的高管变动极为频繁，非独立董事变动3人次，监事变动3人次，财务总监变动2次，证券总监变动1次。在财务总监一职上，原董事、财务总监林瑞波离任后，肖燕璇2023年4月接任，不到一年时间，肖燕璇在2024年1月30日因个人原因辞职。
5年之间，公司大股东兼实控人的潮汕富豪吴潮忠也已将持股比例从18.18%减持至11.79%。
这层危局中唯独不变的，是每年公司昙花一现的股价炒作。（本文首发于钛媒体APP，作者｜黄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