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自今日始读《聊斋》,在读之前,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聊斋》是小说还是民间故事

这个问题很重要,开宗明义第一问,关系到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491个故事。

平心而论,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聊斋》中的故事情节并不十分出彩,《聊斋》的真正价值在于其搜奇之功、劝世之德。

现在学术上的观点,将《聊斋》定义为纯粹的小说,认为其中的故事都是出于蒲留仙的杜撰,实际上这是没有道理的。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聊斋》中的志怪鬼神故事,当然不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然而却不能因此而认定为是蒲留仙的杜撰。

古代没有网文投稿,写小说没有稿费,蒲留仙穷四十年之功,编出491个情节并不出彩的小故事,难道仅仅是为了解闷?

世风日下至斯,文化沦丧至斯,在当下浮躁的社会当中,大多数人已经无法理解古代读书人的襟怀与风骨。

古人讲求修齐治平,蒲留仙在《自序》中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他之所以穷半生之功作是书,是为了托物喻志,是因为有感于三生因果。

在写这篇小文之前,笔者只草草看过《考城隍》、《耳中人》两篇,但仅此两篇,就能体会到蒲留仙的释老之寓,这与传统文人的修行方向是一以贯之的。



《考城隍》讲善恶因果,《耳中人》讲内丹仙道,都是古代传统文化中的秘学,是传统士大夫形而上学的殊途同归之境。

《聊斋》中故事的取材,蒲留仙已经说的很清楚,是他经年搜求、积累所得,而非是出于杜撰。

这其实本不需要多说,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如果是出于杜撰,如此情节浅白简短的故事,不需要耗费四十年之功。反过来说,如果是出于杜撰,书中的故事情节也不会如此枯燥乏味。

我们不能因为《聊斋》谈神说鬼,就认定它是纯粹虚构,更不能因此断定是蒲留仙向壁虚造。

自古以来,民间故事本就是和鬼神分不开的,民间故事的志怪性并不能影响其社会真实性。

现在人对民间故事没有感情,笔者年幼之时,常听家里老人讲一些民间故事,有的是十里八乡的奇闻异事,有的是流传已久的民间传说。

以前信息传播的方式很局限,很多民间的奇闻异事、志怪传说,都是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流传下来的。



不可否认,口口相传的传播方式,在流传的过程中会产生错讹,甚至会出现三人成虎的谣传,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它的价值,更不能因此而武断的将其认定为虚假。

拿《考城隍》的故事来说,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蒲留仙姐夫的先祖,可以说是发生在蒲留仙身边的事情。

虽然我们现在不相信城隍之事,但在古人的眼中,这些事情虽然奇异,但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所以,且不论真假,《考城隍》的故事,在社会意义上就是真实的故事。

对于民间故事,笔者幼年听先祖母讲过不少,但彼时尚不觉寤,都是当“瞎话儿”听的,所以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作“黄四娘”的故事

——那时大概才上小学,时常到祖母家去玩,其中有一次,遇到有人拿着一个类似虫茧的奇怪昆虫向祖母请教。



祖母见后,啧啧称奇,原话我大概还有印象,她对我们讲到:

“这个东西已经很少见了,你们有缘,算是见到了,我给你们讲一讲它的来历。它叫‘黄四娘’,相传黄四娘就是上吊死的,死后化作了虫子,这虫子就像吊死鬼儿一样,你看它还涂着红嘴唇……”

声犹在耳,从那以后,笔者就再也没见过“黄四娘”。时至今日,“黄四娘”的模样已经很模糊了,但我还时常在想,世界上真的存在“黄四娘”这种昆虫吗?

时隔二十多年,相信我再讲出来这个故事的时候,已经不会有人相信了。但这就是老人们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在她们的观点中,这些都是真实无疑的。

我想到了纪昀的一番话,忘记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了,他的大意是说:

这个世界上的道理,古代的圣贤早已揭示清楚了,读书人没有必要再灾梨祸枣。所以,学富五车的纪晓岚,一生不著书立说,而是搜奇索怪,撰成《阅微草堂笔记》一书,以备茶余饭后之资。



蒲留仙作《聊斋》,显然也有这层意思在里面,《聊斋》是民间故事殆无可疑,既然是民间故事,就具备社会真实性。而它能够流传至今,就说明它是有价值的,抑或有“道”存焉。

在科学昌明的当下,没有人可以否认,很多被视为“迷信”的东西,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所以迷信科学本身就是一种伪科学。

西学对传统文化的冲击,让许多传统文化中的秘学被挤入夹缝之中,如果以小说的心态读《聊斋》,实有辜负蒲留仙一片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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