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百年前,有一位更高阶的叛逆者——马丁·路德。他同样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与当时的无量仙翁——罗马教廷为敌。当时的罗马教廷和无量仙翁一样可以只手遮天,但马丁路德也来了一个“如果没有路,我就走出一条路,若天地不容,我便扭转这乾坤”。
《哪吒2》票房已经破80亿,从这几天影院的排片和热度来看,成为影史票房第一,已无悬念。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它掀起了全民观影热潮,一部动画片的观众席里,你甚至可以看到很多老年人。上次在电影院出现这样的年龄跨度,还是几十年以前。
为何《哪吒2》成了一场全民狂欢?而且是在全球电影业江河日下,消费降级的当下。
它一定击中了某种集体意识里的痛点或G点。
在《哪吒2》里,有很多身份标签:阐教,仙界,妖族,龙族,魔丸,灵珠······就像我们有很多标签:城里人,赵家人,农村人,有钱人,富二代,红二代,小镇做题家······
每种标签都有不同的人设,每种人设都在人们心理划分了三六九等,嘴里都不说,心里的鄙视链心照不宣的清晰呈现。
哪怕这种前现代的身份划分,随着市场化,城市化在逐渐淡化,但人与人之间的鄙视链永远不会消除,只是换成了大明星,大老板,程序员,外卖小哥,保洁小妹······这样的标签让把每个人变成了工具人,社会的螺丝钉,忘了他作为人的独一无二,隐藏的天赋,意志和情感。
当我们身处这样的环境久了,连看自己都像个标签。每个标签要么有老板,要么有甲方,要么兼而有之,总之,你的价值都建立在和别人比较之上。任何标签,任何比较,都可以量化。任何量化都可以货币化,钱可以衡量一切。你努力挣钱,但你的价值从来没超过钱。这样的生活,让每个人在内心深处呐喊:我是谁?我存在的意义何在?
于是《哪吒》里长相叛逆的哪吒,用对村民,对同伴,对父母,对敌方,对所有人的叛逆,狠狠地代言了我们内心里的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哪吒的命就是不认命。”“命运给我贴上魔丸的标签,但我偏要撕了它,做自己的英雄!”
这些台词实在让我们的肾上腺激素猛增,据说,有很多小孩看了《哪吒2》以后,有样学样,极有代入感的把自己变成家里的小哪吒。表现出来的就是恶作剧。
爸妈让穿衣服,我偏不;爸妈让我好好吃饭,我偏要像《哪吒2》那样把饭吐得到处都是,不如此,不足以对抗父权,显出个性,证明自我。我发现《哪吒2》里这样的恶作剧搞笑桥段几乎都没有给哪吒,倒是在《哪吒1》里有很多,比如哪吒见殷夫人出去抓妖怪,自己也闲置无聊,于是使计骗过结界兽逃了出去,然后在陈塘关捣乱。他套着一个头套去找小孩,讲述一个整蛊哪吒的方法,当小孩问怎么骗哪吒到目的地的时候,哪吒直接摘下头套,将这群小孩吓到他们原本打算骗哪吒去的地方。但由于后来哪吒表现出了高级的叛逆,所以这些桥段会一笑了之,如果哪吒停留在这个层面,那就是个具有极强攻击性的二溜子。
这样的,为了叛逆而叛逆,因叛逆很酷去叛逆。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叛逆什么,属于最低层次的叛逆,就像一些被时尚裹挟着看《哪吒2》的人群那样,不看《哪吒2》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不表现一下叛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个性。这样的个性其实最没有个性。连叛逆起来的样子都那么雷同。
第二级的叛逆是跟随自己的欲望。很多时候,很难分清什么是内心的声音还是欲望的声音。接纳自己,也包括接纳自己的欲望。很多电影都是通过人物随欲望的行动,来推进剧情,比如《哪吒2》里,哪吒和敖丙想要在7天内拿到玉液琼浆就能浇灌宝莲,恢复其生机,从而为敖丙重塑肉身。这是整个电影的叙事主线。
哪吒为了这个欲望,不断闯关,战胜土拨鼠,申公豹父亲,石矶娘娘等,这些都是欲望在推动,如同我们的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欲望驱动。
另外,太乙真人想坐在玉座上,也是欲望。三个龙王想要自由,哪怕付出灵魂被无量仙翁诅咒的代价,也是欲望。
我们每天都冒出贪婪的欲望,报复的欲望,各种杂念在意识和潜意识的深处翻江倒海,只是我们一直不忍直视,如同不忍直视人性的深渊。因为他们和社会规范道德实在不相容。而哪吒生而魔丸,反而能表现出很多我们羞于启齿的欲望。哪吒曾质问世人“你们怕我,是因为我是魔丸?还是因为你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但我会用行动,一点一点把它搬走。”
每个人都有攻击性,欲望里面就包含了这种攻击性。平时,社会规范把这种攻击性锁住了,但并没有消失。没有消失的攻击性,要么对内攻击自己,让我们内耗,要么对外攻击别人,产生纷争。
直视欲望,是真诚的第一步,没有跨出这一步的人往往会内耗或撕裂。
《哪吒2》帮我们迈出了这一步,这是我们觉得看电影时很爽的原因。
现实中不敢动,就只有在电影里感动。
但这只是第一步,如果哪吒到此为止,那他只是混世魔王,能撼动我们的激情,却无法撼动我们更深的心灵。
关键是,要有人包容,接纳攻击性和欲望。
第三级的叛逆是跟随内心的声音。这个声音很微弱,因为欲望的声音太轰鸣又多变。甚至有时,需要要有人为你去死,你才能苏醒听到这样的声音。
电影发生了急转,哪吒本来想找申公豹报仇,没想到,申公豹只是黑手套。真正毁灭陈塘关的操盘手,正是道德与神圣的化身,众人神往的修仙圣地——阐教之教主:无量仙翁。
他站在道德制高点,把龙族和海底神兽囚禁在深海炼狱里,把妖族封印起来炼丹,把妖族龙族等芸芸众生留下来供自己练丹,继续增强阐教的文化软实力。妖族龙族中,身手好的,则留下来做自己的打手,增强武力硬实力,去征服更多族类来炼丹。这很像商朝,拿战俘,羌人等作为牺牲献祭。只是无量仙翁以慈善长者的面目示人,更有迷惑性。
当哪吒知道真相后,所有的神圣符号都被解构了。就像福柯的解构主义,把所有权力话语都解构。电影里有一个镜头,很多人走向昆仑山,去阐教学升仙,但众人向往的圣地,没想到是万恶之源。如同中世纪的罗马教廷。
此时,哪吒和敖丙一起同无量仙翁决战,但法力不如人,反而被无量仙翁收拾,让他们身上长满刺,还和哪吒父母,以及众妖,一起封印到阐教的圣物,一个巨大的宝鼎里面,用三昧真火去把他们炼成丹。
但三昧真火对魔丸哪吒没作用,无量仙翁让哪吒自杀,以交换哪吒父母的命。就在哪吒准备赴死时,哪吒母亲抢先站了出来怒斥无量仙翁,你一个神仙居然拿父母的命来要挟小孩?对神仙,神圣的再次解构。然后,电影的高光时刻出现了,哪吒母亲用牺牲自己的命,让哪吒摆脱要挟。哪吒看到母亲的死,也冲破了原来的身体,变成了更强的战士。这是一个隐喻,母亲的舍命,哪吒的重生,以一个人的死,换一个人的生。
哪吒父母一直在接纳哪吒的攻击性,而母亲的死从根本上扭转了攻击性的质感,使之成为被内心声音主宰的巨大能量。
重生后的哪吒被自己内心的声音和使命召唤,与敖丙一起战胜了无量仙翁,拯救了被困锁的众族。
这一幕在之前灵珠(敖丙)与魔丸(哪吒)同体的情节里已有预表。当哪吒完全睡着(臣服),才会迸发惊人的实力。也就是说,当欲望层面的叛逆完全听从内心声音时,才会成就那个最惊人的能量。
哪吒内心里的声音,重新定义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他也因此迸发出了所有的能量。“如果没有路,我就走出一条路,若天地不容,我便扭转这乾坤”
演到高潮处,成就了这部存在主义的电影,一种后现代的盛宴。当一切神圣被解构,要么这个世界是没有神圣的虚无,要么,我就是那个神圣。我存在是第一位的,我存在再决定是信佛信道信上帝,
无量仙翁曾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阐教。这也是他的使命和内心声音。
这就是存在主义的困境,也是这部电影没有回答的问题:如果哪吒内心的声音是摧毁天地呢?那他就是下一个无量仙翁。屠龙少年的隐喻并没有在这部电影里得到解决。
在几百年前,有一位更高阶的叛逆者——马丁·路德。他同样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与当时的无量仙翁——罗马教廷为敌。当时的罗马教廷和无量仙翁一样可以只手遮天,但马丁路德也来了一个“如果没有路,我就走出一条路,若天地不容,我便扭转这乾坤”。他发表了95条论纲,公开反对罗马教廷。
只是,马丁·路德内心的声音是完全忠实于圣经,他解构了假神圣,并没有摧毁神圣本身,而是回归真神圣。
如果圣经是善的,那他内心声音就肯定是善的。而不会成为另一个无量仙翁,或屠龙少年。
在神圣被解构的废墟上,找到真正的神圣。才能真正对抗存在主义那个“我”和后现代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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