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民十记》是文史作家马陈兵一本风格鲜明的集诗、文、画于一体的文人养猫笔记。
他自诩“猫民代表”,写猫画猫如人,抒发多于白描。《猫民十记》中有约会的猫、耍酷的猫、踏遍青山的猫、虎虎生威的猫……它们有肌肉,有态度,有幽魅眼神,与人若即若离,肚子里的想法层峦叠嶂——据说,所有爱猫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soul mate。
对马陈兵来说,猫不仅是写文作画的对象和主题,更给他带来超越物种、联结命运的复杂情感,也折射着他以及整个时代渐次铺陈的历史。书中关于猫的诸多历史考证,学术上亦属独见。
《猫民十记》,马陈兵 著/绘,上海三联书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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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史记·狸首斑然
中国最早撸猫歌,单看名字,当推《狸首》。周灭商,歌《狸首》以节射,“使天下知武王之不复用兵”,但歌词久佚。周武王时代,狸、猫互见,当为包括野猫、猞猁、云豹等等小型猫科动物的总称或混称。《诗经》谓“有猫有虎”;《逸周书》记武王大狩所获,猫虎相接。斯时之狸,野乎家乎?其貌若何?据说,曾参曾经“梦见一狸,不见其首”(韩愈《残形操》)。曾参生于春秋,距武王灭商有半千之年,何以突然有此疑惑焦虑?或与其师有关。原来孔子的老朋友原壤丧母,孔子去帮他治棺椁,原壤一高兴,唱起撸猫歌。《礼记·檀弓》记录此事,歌词只有两句:“狸首之班(通斑)然,执女手之卷然。”因为打头两字正是“狸首”,自然引出一个疑问:原壤所唱,是否就是周武王那“五百年前风流冤业”?《檀弓》没说,《礼记》另有《射义》章提及《狸首》,也仅具名,不及歌词,留下一段面目不清的公案。不管哪种解读,斑然之叹为猫而发,却无疑义,也不枉了狸花或虎斑猫是中华田园猫的形象代表。
近年有学者运用神话、训诂、民族史地学等新视角,综合清儒、近人研究及出土简牍材料,得出很有说服力的新结论:“《礼记·檀弓》中原壤所歌就是《狸首》中的诗句,很可能是其中一章;‘狸首’即鸱(猫头鹰)形神丹朱(此形象在传说演变过程中被狸猫替换);《狸首》的内容与狸姓族源神话有关;《狸首》在西周穆王时期是被用于礼仪的。
辽金宋时代是民间宠猫世代的开始。北宋绍圣四年(1097)绘于河南登封黑山沟北宋墓室东北壁的《育儿图》中,孩童右侧有一方几,几上蹲伏一只颈系红带、口衔黄雀的狸猫;内蒙古昭乌达盟敖汉旗北三家村3号辽墓墓室西壁,绘有一犬一猫;河北井陉柿庄六号金墓墓室东壁左侧木柜盖上,蹲着一只猫。越来越多的猫可以不管老鼠但享清福。“瓶吕斗粟鼠窃尽,床上狸奴睡不知。无奈家人犹爱护,买鱼和饭养如儿。”(胡仲弓)另一方面,宋朝又是一个大吃“猫头”的社会。“忽得满盘堆鹤顶,更惊触眼出猫头。”(陈宓)手撸肥猫,嘴吃“猫头”,才是宋人标准的有猫生活。不过,此“猫头”非彼狸首,乃是毛笋别称。鹤顶者,荔枝也。好茶也是有的:“猫头髡笋尖,雀舌剥茶粒。”(范成大)你想撸猫,梦回大宋就是,投胎到辽金地面,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