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陈佩司,文字整理/伊河生活】
1977年1月我入伍到广西部队,1979年在反击战中受伤,1982年退伍途中下了火
车,去看望复员的老排长赵志新(化名),然而,在他家看到的一幕却令我泪眼朦胧,在排长家我果断作出一个决定。
经历过战火的战友情,更加纯真和持久。
1977年1月13日,我从泰山脚下应征入伍,入到来到广西百色地区的一个步兵团当兵。
我们完成新兵训练任务下到老兵连队,已是第二年4月的时候,但是就在我们下连后不久,就经常听到敌人袭扰我国边民的事情,他们甚至炸毁民房、打死打伤我边民,边境地区的形势已经悄悄紧张起来。
我们团加强了战备训练,连队要求我们按照“三分四定”分开收藏自己的衣物,暂时不用的都放到连队仓库,而当下要穿着和使用的随身物品作为携行物资,分别放到枕头包里,床边一双解放鞋和军用茶缸则整天被塞进挂包和背包里演练几遍。
尤其令我们难忘的是,团里加大了针对性的训练,几乎每天都要跑5公里,师里的检查组常到营连检查训练进展情况,我们的射击和战术训练科目进行得更多了。
令人不安的是,到了1978年年底的时候,敌人对我边境地区的袭扰更加频繁,到了为所欲为、肆无忌惮的地步……
反击战终于打响了,我们作为广西方向出击的部队投入了战斗。
我们连不是尖刀连,而是作为第二梯队的战斗力量投入战场的,尽管如此,当我们进入战场后,伤亡仍然时有发生。
一天我们正在搜索前进,当时,我在道路的右侧,一边观察边警戒前进,突然一声枪响,我肩膀中弹,瞬间,人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倒……
就在这时,附近的排长赵志新指挥战友隐蔽,他连忙俯下身体查看我的伤情,并呼叫随行的军医前来救援,这时战友已经和敌人交上了火,军医距离我较远,不能马上过来对我施救,赵排长迅速扯出自己的急救包给我包扎伤口……
战前,我们都接受过战地救护训练,那时的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学会的战地救助能帮助谁,但由于战场救护关乎战友生命,大家学得都比较认真,临出发前,我们都剃成了光头,露出了青一色的青头皮。
而赵志新排长那个时候还是我们的班长,他是在战斗打响的前一个星期,才被提
拔到排长岗位的,以至于后来上了战场,我们还改不过口来,仍然喊他班长。
我到班里的第二年,赵志新担任了我们班的班长,后来,我才知道,他竟然还是我们的山东老乡,只不过他家在微山,也就是抗战时期铁道游击队最活跃的微山湖畔,大半个老乡的关系,使我们的感悟更加密切。
但是,班长似乎对老乡一词不太乐意,班里14名战士,山东老乡有3人,其他的来自河南、河北和湖南、四川,刚开始时看到我们和他攀谈老乡关系,他打断我的话说,咱们军人来自五洲四海,少讲老乡关系,搞老乡观念,只能破坏团结,助长不良风气……
我们一想,班长这话在理,部队如果都搞老乡观念,一个班如果因此分成好几个帮派,那还怎么打胜仗,尽管我们受到了班长的公开批评,但我觉得班长这样批评我们,有道理……
我那时个头不到一米七,体重还不到一百斤,战前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尤其是5公里武装越野,我经常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班长边跑边鼓励我不要掉队,到了最后,我实在跑不动,脸色变得煞白时,他主动接过我肩上的武器,甚至连背包也提了过去。
更让我感动温暖的是,由于部队在南方,炊事班做的饭菜大米较多,我们想吃的馒头不仅少,而且味道也远不如老家的馒头好吃,但就这,馒头也不够北方兵抢的。
而班长总把他那份馒头留给我吃,他自己吃大米,他说大米也好吃,其实,班长也喜欢吃面食,为了我瘦弱的我补充营养,长得更高更壮一些,他心甘情愿地把馒头让给了我……班长关心每一外战士,尤其对我这个瘦小的新兵格外关心……
战斗打响了了,已是排长的赵志新悄悄叮嘱我,到了战场上,一定要提高警惕,注意观察两边的动静……如今,我被冷枪击中,他迅速弯下腰来到我身边,及时给我包扎。
按说,我受伤后应该被后送进行救治,但由于当时部队推进速度快,后续的医疗救护队伍还上来,我只好被战友抬着前进。
傍晚时候,我们连到了一座小山包下,为了防守山下的道路,连队当即决定占领山头,妥善处置十几名伤员,于是,我们就被临时放置到山包上的坑道里(这些坑道是敌人战前就已经挖好的,平时,他们就是躲在这里对我军进行冷枪冷炮袭扰的)。
到了半夜时分,我们这些伤员因失血较多,有的喊口渴,而水壶里的水早喝没
了,路边的水又不敢喝,怕敌人投毒……伤员需要喝水,其他战士也需要喝水,因此水就成了当时大家最需要的东西了。
连队悄悄派出3组战士出去弄水,但是,到了下半夜,两组战士无功而返,另外一组却始终不见踪影,第二天我们转移阵地时,这一组战士(3人)都没有回来。
连长只得又派出由一名排长带领5名战士去寻找,后来排长他们返回来报告说,寻水的战友被敌人的特工给摸了,他们只带回了牺牲战友的遗体。
看到战友为寻找水源而牺牲,连队干部十分悲痛。
就在这时,赵志新排长看着山下的萝卜地说,他带着战友下山刨点萝卜回来,给大家止止渴,指导员不同意,说这样做违反了战场纪律。
的确,战前部队进行战场纪律教育时,确实提出过类似的要求,因此,对于赵排长提出的搞萝卜的请求,理所应当地被纪律观念强的指导员否决了。
可是,伤员如果不及时补充水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这时,赵排长悄悄对身边的两个战士招了招手,他们几个人就不见了。
不大一会功夫,只见他们三个人背着几袋萝卜回到了战友们身边,指导员看到这个情况,几次张开嘴巴又合上了,他最后说,这萝卜他不吃,但可以让伤员同志吃……
事后,因为指导员的这一决定,使他自己受到了纪律处分,而负责挖萝卜的赵排长,也在战后受到了纪律处分,正因为这样,赵排长在部队撤回驻地后不久,就被复员处理回到了微山县的家里。
战后,我在边防驻军医院住了大半年的院,身体康复才回到部队,部队给我记三等功。当时,我在医院时部队曾派人看望,说要给我记功的事情,我听后觉得心里有愧,就坚辞不要。战功,应该给那天牺牲和消灭敌人的战友,我虽然受伤,但并没消灭过一个敌人,这功我无论如何不能要。
当我康复出院回到部队时,赵排长已经离开了部队回到了他山东老家。当我听到
这个消息时,许久没有说一句话。当时,我们这帮伤员口渴得要命,在随时会失去生命的时候,赵排长他们冒着危险弄回萝卜来,解决大家口渴问题,要不然我这个伤员活不到现在,早就留在战场上了,没想到赵排长为救我们竟然违反了战场纪律。
但,这一切已经成了事实。
1982年11月,我退伍坐上了返回家乡的火车。当火车行驶到枣庄车站时,我提前下车,我想到赵排长家去看看。我知道他们家所在的村庄,于是,我坐着老乡的牛车,一路走一路问,终于摸到了老排长的家。
然而,他家里的一幕令我泪水涟涟。
原来,赵排长因战场违纪受到复员处理,回来后就在村里种地。我们不知道的是,班长入伍前就按当地风俗结了婚,他当兵后,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叫葱葱,如今他被复员回来,就担负起了照顾一家人生活的担子。
女儿想吃鱼,住在湖边的老排长就在傍晚时分到湖里捕鱼,谁知他不熟悉湖里的情况,下水不久被湖里的鱼网缠住了腿……第二天上午,他才被村里人打捞上来。
这件事就发生在我来的半年前。
然而,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这个事情,但看到屋里老排长的遗像,看到家里这一对孤立无援的母女,尤其是女儿才6岁,那一刻,望着老排长的遗像,我泪如泉涌。
我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帮这老排长的妻子一把,尽力把这孩子养
大……当即,我把身上退伍费取出100元,放在了嫂子的手里,嫂子推辞着坚决不收,可我还是更为坚决地放下钱,嘱咐她照顾好孩子。
我回到了家乡,没想到家乡正在分责任田,我正好赶上了,又因为我立过战功,县里把我安排到待遇最好的商业局当了一名工人。有了每月46元的工资,我每两个月给老排长家属寄去40元,并在留言栏里嘱咐照顾好女儿葱葱的生活。
没想到,九十年代后期,商业系统不景气,我索性开了一个商店,条件也慢慢好了起来,自己也成了家,但暗中资助老排长妻子女儿的事一直没有停止,而且,给她们的钱由最初的40涨到了后来的500、1000。
然而,成家后的我,因为每个月总爱往邮局跑,引起了妻子的怀疑。当我们为此闹得不可开交时,妻子的弟弟竟然托人从邮局那里查到了我汇款的详细底子。
而且,内弟和妻子他们并没有声张,专程跑到微山县去,找到了老排长的妻子和女儿,想弄清我是不是家外有家了。当他们弄清我和他们的关系后,竟然背着我,也塞给了对方许多钱。
内弟后来真诚向我道歉,他说他和姐姐根本没有想到,我一直悄悄汇钱的女人,竟然是已经亡去战友的妻女……内弟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退伍的战友给老排长的妻女汇过款。
自从这事公开以后,妻子他们主动替我定期给老排长家人汇款,而且善良的妻子还买衣物寄到老排长妻子家。
1994年的一天,我家的门突然被人敲响,我打开门一看,发现竟是老排长妻子和他们的女儿葱葱,只是十多年没见,葱葱早已亭亭玉立成了大姑娘。
原来,葱葱已经考上了济南一所大学,她想来看看这些年一直资助她们的恩人叔叔……望着长大成人、即将步入大学校门的葱葱,我百感交集,老排长如果还在,他该多高兴啊!
班长,是军中之母,而战前提升排长的班长对于我,则有战场救命之恩。恩情难忘!
战火洗礼的战友情谊,历久弥坚!
感恩青春岁月里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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