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流明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临近过年,舅舅拎着年货,一脸谄媚的上我家拜年。
可母亲却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反而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舅舅对此也不恼,放下东西转身就走,他前脚刚走,母亲就转身跟父亲吐槽。
“要不是沾了咱儿子的光,我哥心里哪还有咱们这个亲戚?”
01
腊月廿七一大早,舅舅坐着那辆慢吞吞的绿皮班车,拎着年货,准时出现在我们家门口。
只见舅舅手里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另一只手拎着两篮子土鸡蛋,嘴里还不忘嘱咐:“这鸡和鸡蛋是给你吃的,补补。”
舅妈炸好的红薯圆子被小心翼翼地装在大铝盆里,外面盖着一层厚厚的棉布,生怕在路上被挤压变形,圆子带着家的味道,也带着她的心意,舅舅放下东西,转身就走。
母亲接过东西,看着舅舅的背影,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冲着父亲念叨着:“我哥啊,高傲了一辈子,要不是沾了咱儿子的光,我哥心里哪还有咱们这个亲戚?”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意味,父亲放下手中的烟,皱了皱眉,不满地回了一句:“这哪是沾谁的光?兄妹之间的情分,哪能算这些。”
母亲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整理着那些年货,嘴角微微一抿。
那只大公鸡在院子里扑腾着翅膀,发出响亮的叫声,像是在为这个家再增添一点年味。
我的家乡在礁湖边上,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父亲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个大伯,下面还有个叔叔。
父亲在自己家里说不上话,平时话不多,总是默默干活,倒像个局外人。
母亲的娘家在隔壁村,外公外婆一共生了四个孩子,舅舅是老大,母亲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个三舅和小姨。
舅舅年轻时当过村干部,说话一板一眼,走路都带着风,村里的人提起他都竖大拇指,说他有威严,办事公道。
三舅参军去了天津,退伍后留在了那边,成了城里人,小姨嫁到郊区蔬菜队,后来赶上政策好,家里的地被征收,摇身一变成了城里户口。
只有母亲,留在了村里,嫁给了父亲,过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
母亲在外公家一直不怎么被重视,小时候听她提起过,外公偏心舅舅,总觉得儿子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
父亲在自家也没啥地位,母亲在娘家也一样,两人就像在各自的家庭里都找不到归属,凑在一起,倒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小时候,每逢春节,母亲都会带着我和妹妹回外公家拜年,外公家的院子总是热闹非凡。
舅舅一家坐在正堂,表哥表姐身上穿着崭新的衣服,手里拿着最新的玩具,成了外公外婆眼里的骄傲。
母亲则挽着袖子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洗菜、烧火、端菜,脸上挂着笑,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说不清的落寞。
我和妹妹坐在角落里,手里攥着母亲硬塞给我们的糖果,看着表哥表姐围着外公外婆撒娇。
每次我们靠近,表哥总会挤眉弄眼地说:“快跑,农村人过来了!”
表姐则冷冷地看着我们,嘴角扬起一点点得意的笑。
外婆见状,总是笑呵呵地打圆场:“小孩子玩闹嘛,别计较。”
可那语气,分明是护着舅舅家的孩子。
饭桌上,舅舅高谈阔论,讲着村里的事,偶尔提到我和妹妹,话里带着几分不屑:“读书有什么用?初中念完就够了,早点出去打工挣钱才是正道。”
母亲低着头,不作声,只是默默给我们夹菜,父亲偶尔插一句,舅舅也只是敷衍地嗯一声,话锋又转到他那“有出息”的儿子闺女身上。
那些年的春节,外公家的热闹和母亲的沉默,成了我童年里最深刻的记忆。
02
舅舅的话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但父母从没因此动摇过对我们读书的坚持。
初中毕业那年,我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我看到母亲眼里的光亮,舅舅知道后,照旧摆摆手:“念那么多书干啥?早晚还不是得下地干活。”
父亲听了只是笑笑,回头拍拍我的肩:“好好读,爹娘就指望你了。”
高考那年,我发挥失常,差几分没考上理想的大学,母亲没说什么,只是多出来的皱纹让我心里一阵发酸。
父亲咬咬牙,决定让我复读,他卖了家里唯一一头猪,凑够了学费,我知道,这不仅是给我一次机会,也是他们对自己生活的赌注。
第二年,我考上了医科大学,妹妹也顺利进了师范学校,录取通知书寄到家的那天,母亲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封信,眼眶湿润却一句话没说。
父亲则把通知书拿给左邻右舍看,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骄傲,舅舅知道后,第一次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不错嘛。”
几年后,我成了一名骨科医生,妹妹成了一名教师,表哥表姐依旧留在村里,工作安稳却平淡无奇。
渐渐地,曾经那份被轻视的感觉,随着我们的成长和改变,悄无声息地翻了篇。
四年前,舅舅在家里摔了一跤,伤到了腿骨,母亲接到电话后,脸色一变,立刻让我帮忙想办法。
我立马请了假,亲自去接舅舅到市里的医院检查,安排住院,舅妈陪在床边,满脸焦虑,表哥表姐因为工作忙,只偶尔抽空来看一眼。
手术那天,我站在手术室外,反复和医生确认每一个细节,手术顺利,舅舅恢复得也快。
每次我查房到他病房时,他总是看着我,眼里多了些复杂的东西,不再是以往的严厉和高高在上,出院那天,他握着我的手,声音低沉:“这次,多亏了你。”
回到家后,舅妈隔三差五就送来自家种的蔬菜、腊肉和鸡蛋,推都推不掉。
母亲看着那些东西,叹了口气,趁我不注意时悄悄塞钱给舅舅,嘴里还念叨着:“不能总让他们送,我哥脸皮薄。”
父亲听见了,摆摆手:“这都是一家人,别计较这些。”
舅舅的态度也变了许多,逢人便提起我和妹妹,话里带着难得的自豪,曾经的隔阂,似乎在这一场病痛之后,悄悄地融化了。
舅舅病好后的第二年,我在城里买了一套电梯房,把父母接了过来,方便照顾。
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母亲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嘴里嘀咕着“不习惯”,但脸上的笑却怎么也藏不住。
父亲倒是自在,拿着小板凳坐在小区里和邻居聊家常,像是早就融入了城市生活。
每逢节假日回老家,舅舅舅妈总是热情得不得了,舅妈一见到母亲就拉着她进厨房,非要给我们做拿手菜。
母亲尝了一口舅妈新腌的咸菜,忍不住感叹:“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比我做的都香。”
父亲听了,咧嘴一笑,打趣道:“你妈这是夸着夸着,就把自己给贬了。”
每年腊月,舅妈都会腌好腊肉、咸鱼,特意让舅舅坐车送到城里来,舅舅嘴上总说:“城里啥都有,送这些干啥。”但东西却一件不落地塞进家门。
母亲则偷偷在舅舅回去时,把红包塞进他的包里,叮嘱我:“别让你舅舅知道,他自尊心强。”
父亲听了,只是笑着摇头,嘴里念叨着:“兄妹之间,哪用得着这么客气。”
时间一年年过去,家里的拜年习惯却从未改变,我和妹妹每年都会带着礼物和孝敬金回老家。
舅舅舅妈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拘谨,总是笑着把我们迎进门,话语间多了份亲切和温暖,表哥表姐也常凑过来聊天,仿佛当年的隔阂从未存在过。
父亲常在饭桌上感慨:“兄妹之间,亲情这东西,断不了的。”
母亲也不再提那些陈年往事,只是偶尔看着舅舅,眼里多了几分释然。
她明白了,有些东西,时间会悄悄抚平,剩下的,都是家人之间最真挚的牵挂。
每次离开老家,舅舅舅妈都会站在门口送我们,舅舅拍拍我的肩膀:“有空多回来看看。”
母亲偷偷塞的钱,舅舅也假装不知道,我们都心照不宣,这份亲情,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变得更加深厚。
走在回城的路上,妹妹笑着说:“现在舅舅舅妈对咱们,跟小时候可不一样了。”
我点点头,心里明白,但却并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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