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五天,《唐探1900》票房破17亿,是今年春节档妥妥的第二号赢家。在《哪吒2》一骑绝尘的大环境下,能有此成绩并不容易,而陈思诚此次对“唐探宇宙”别出心裁的改造和延续也很值得探究一番。

时间回到1900年,一位黄皮肤的魔术师在旧金山大剧院里表演着大变活人的戏法,引得全场掌声雷动,这不仅是发生在历史上的真实事件,也是《唐探1900》中最为出彩的桥段。

距离《唐人街探案》上映已有十年之久,系列影片虽以“唐人街”为核心,但我们发现,实际上前三部的故事背景并不围绕其展开。

以海外华人聚集而闻名的唐人街,终于在今年春节档上映的《唐探1900》中被重点突出,真正对“唐探”系列的起源进行追溯。


在这部作为“前传”的《唐探1900》中,陈思诚用历史叙事来填补具象的群体,这是在曼谷、纽约、东京三部曲中不曾体现的。

在先前上映的三部电影中,全球化共同体的现代叙事不断弱化异国景观和流动族群,更多强调以唐仁+秦风为核心的“游戏”,注重案件的逻辑性和解谜过程。

但是《唐探1900》却反其道而行之,以“唐人街”为核心的故事并不着墨于探案,而是着重讲述一段在此背景下发生的动荡遭遇。


如果我们把《唐探1900》当作一部侦探电影来看的话,显然是不够爽的。这部影片并非作为唐探系列的续集存在,其核心并不放在“唐探”二字,而是着重于“1900”。

因此这部电影的重点不在探案本身,反而是在宏大叙事的框架下,呈现为一部主题先行的剧本杀 (本文涉及剧透) 。

该片在开场便明确了以白振邦为凶手的探案过程,但是熟悉侦探电影的惯用套路的观众能够直接排除白振邦的嫌疑。于是,白老爷与秦福的见面并不仅仅是为了还少爷白振邦的清白,更是为了保全留美华人的生死存亡。

从此刻起,《唐探1900》所奠定的基调不再是简单的“推理+喜剧”,而是能够让观众沉浸在个体情感与宏大时代背景的关系中,探索娱乐外衣下的历史创伤。


为何说这部影片更像是主题先行的剧本杀呢?这部影片将故事的发展凝缩在一个假定性的舞台空间当中,角色刻画在较大程度上体现为非黑即白的特点,这样的设置虽让人物不再具备本格推理的要素条件,却能够成为迅速升华主题的工具。

《唐探1900》采用了多线并行的叙事,核心的角色之间暗含着丰富的关系脉络。如何探索出每个人背后蕴含着的饱满的故事背景,是观众在探案主线之余最为关心的内容。

相较于前三部电影,《唐探1900》中群像的集体建构更为出彩,几乎每个角色都拥有拓展为一部单人电影的能力。

这来源于导演在影片中融入了大量多元的主题元素,包括晚清改革、排华立法、华工悲剧等等,虽多但不杂乱。


影片中的人物已非单纯作为剧情推进的符号存在,而是深深植根于时代的浪潮之中,各自承载着丰富的背景故事,角色设定均充满了戏剧冲突与历史隐喻。

在动荡不安的年代,秦福义无反顾的选择留美,找寻失散多年的大哥;阿鬼的父母葬身山洞之中,成为被印第安人收养的孤儿;

白振邦与郑仕良是宁为革命死,不做亡国奴的进步青年;白姥爷则凝练了一代出海劳工的血泪史,是国人立足海外的主心骨……


对于美国民众而言,中国人是外来者,是美国所接纳的异乡人。对于印第安土著而言,现存的美国民众又何尝不是外来者,只不过依靠侵略与迫杀一步步成为了“本地人”。

在这片多元融合的土地上,法律仅仅保护着法律意义上的美国民众。对于这种颠倒是非的价值观,《唐探1900》中对于阿鬼与白振邦的双重身份隐喻,充斥着讽刺的意味。

阿鬼作为最早的华工孤儿被印第安人收养,拥有双重身份的他却无力立足在这片由“自己”开创且建设的土地上。白振邦同样如此,他虽是华人却生于北美,从未回国的他被人称之猪尾巴。

他们都是反抗双标价值观的最有力的凭证。在国家大义面前,他们选择回归自己的本源;在社会的压力面前,他们或卖力或卖命,诉诸尚不健全的法律以维护自身的权益。


在《唐探1900》中,导演一改血缘关系的搭档模式,选择了留美华人与印第安养子这样一对陌生化的关系。就此,两个人打破了前几部中“秦风探案+唐仁搞笑”的单一功能,也消解了明确的主导者身份。

在传统的叙事模式中,双人组合中“丑角”的符号代表者常在不经意间推动剧情的发展,这便是从前唐仁的角色功能。而在秦风身上,我们常常能看到他被赋予“主导者”的叙事身份,拥有过分夸张的“全知视角”。

然而《唐探1900》消解了传统叙事的主从之分以及“主导者”的优越感,两位 主角在探案时均为主导者,然而在案情之外,他们却只是历史的见证者。

在这样一个充满假定性的舞台空间中,秦福与阿鬼无权参与历史政变,也无法动摇他人内心的选择,只能望远着守旧派、激进派、革命派等人,虽在思想上各不相不同,却都在为家国大义所作出牺牲。


在“小人物、大情怀”为叙事基调的影片中,以白老爷、白振邦、郑仕良为代表的群像都极具角色弧光,但是费洋古却让我感到最为惊喜。

费洋古在片中承担着绝大多数的笑点,其作用类似于《唐人街探案》中肖央饰演的警察。这一角色的塑造极具戏剧张力,从迂腐的守旧派到觉醒的民族主义者,看似仅用了一场打斗戏的时长,实则度过了大半生的时光。

费洋古抓住郑仕良的腿,喊出那句「救中国」。影片尽可能保持克制的态度,以打消过分渲染抒情的表现方式,尽可能打破悲情控诉的氛围。


对于春节档影片而言,「笑」的价值远远大于影视从业者有时想要输出的深刻含义,毕竟以合家欢为主题的档期中,作品的完成度与舒适感大于沉重的艺术表达。

类型片的本质是一种艺术产品的标准化生产。在《唐探》系列的前三部影片已经建立了成熟的范式后,原本可以通过摹仿来实现类型规范的成功,但是陈思成却选择了创新。

前文中我们已经提到这部影片拥有极为宏大的主题内涵,稍有不慎可能会落入说教的假大空之中。《唐探1900》保持着历史的刺痛感,在台词方面虽有强行上价值的嫌疑,但始终没有跳脱悬疑喜剧的亲民感。

银幕之下,《唐探1900》的确将商业价值、历史意义以及作品的完成度把握的较为出色,对于春节档的影片选择而言,《唐探1900》入股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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