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国后这几年,所感受到的最大文化差异就是:中国人已经失去了快乐的能力。

或者说,东亚人无法享受快乐。因为日韩两国的人跟中国人在这方面,也颇为相似。

甚至都不是无法享受快乐,而是有一种“快乐羞耻”,让中国人没办法沉浸于当下的幸福感之中。

首先中国人会压抑自己,也就是说遇到快乐的事情时,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表现得很平静,无法全情投入其中,更无法像个小孩子一样去放纵舒展自己的愉悦感。

其次,中国人还爱给别人扫兴,这一点从父母这一代能看出来更多。当你有什么开心事兴冲冲地去跟父母分享,他们绝对不会满脸笑容拥抱着大喊“我为你开心、为你骄傲”这种话,而是习惯性给你泼冷水,或者表现很冷淡。

压抑而冷淡,这就是东亚人通常给其他地方的人所留下的印象。



像南美人那样动不动就扭动身体跳起舞步,像欧洲人那样无时不刻享受生活,像非洲人那样经常哈哈大笑,这些在中国人身上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我之前看过一个视频,上海的街头有外国人沿着斑马线跳舞,成为一种行为艺术。后来有一些中国青年也跟着老外一起在斑马线上跳舞,但看起来就特别别扭,因为他们的表情很显然是压抑的或者硬绷出来的笑容,但外国人很明显就是特别松弛、发自内心那种享受般的笑容。

底下评论也有很多人跟我感受一样,说看他们学外国人跳舞可真别扭。

因为,真的是“硬装出来的松弛与快乐”。



这种感觉是无法撒谎的,我在西班牙这个本来就热情洋溢的国家生活久了,就更是能切身感受到这一点。出去吃饭、购物,随时随地都能遇到有人跟你开玩笑,有的人就在街边长椅上戴着耳机沉浸感十足地蹦迪,有时候你在拍摄一家店,老板会凑上来从到镜头里摆个V字……

他们的快乐,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不分天气。

所以欧洲人喜欢席地而坐,根本不在乎什么脏不脏,因为他们是这样一种观念:此刻我想坐下来休息,那我就坐下来。无论是看书、抽烟还是喝杯啤酒,哪怕一个周围环境并不干净和高雅的地方,只要坐下来,那这里就是我的“小天堂”。

我所住的公寓,在公寓楼门口我并不喜欢逗留,因为人行道很窄,经常有人来往,地面也并不干净。

但是楼里一位青年却让我大开眼界。有一天我买了菜,气喘吁吁背着回到公寓门口,远远看到一人在公寓门侧边站着发呆。

走到近前我才发现,他已经把这个公寓门附近当作了一个“小天堂”。他把小小的一杯咖啡放在旁边破烂而脏污的墙壁突起物上,穿着拖鞋站在那里抽烟,那舒爽而超然的表情宛若身处一个环境优美、格调高雅的酒吧。

关键是,那天很冷,刮着大风,但他就在寒风中这样享受着片刻的预约。来来往往的人根本无法打扰他的雅兴,只需要轻轻侧身让别人过去就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欧洲的街头,看到有人突然“抽风”是正常的事情。比如踩着滑板车的人,听音乐听嗨了立刻将滑板车扔一边,自己对着某家店门口狂扭一阵迪斯科,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继续踩着滑板车走了。

有时路上有人放音乐,不少人都会在经过时翩翩起舞一阵,然后继续走路。

“即时快乐”,在欧洲是常态而非精神病,别人不仅不会对你侧目,反而会看着你哈哈大笑,或者为你鼓掌。



我说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表现“舔欧美”,只是想谈论文化差异。相比之下,东亚文化真的要压抑很多。

在压抑的文化之下,我们的身体早早变得僵硬,我们无法自然的释放自己的情绪,在快乐的时候,我们却总是想起痛苦。

如果说很多国家的外国人都是生活在快乐的基调中,偶尔有痛苦,中国人则是:习惯痛苦、痛苦长期化;偶尔快乐、短暂快乐。

甚至于,在中国的文化当中快乐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只有压抑和痛苦才是正常。

这是为什么呢?



很多人以前归结为中国穷、物质匮乏,但原因100%都不是因为这个。首先南美人、非洲人都普遍很会享受快乐,中东人、印巴人也差不多是,所以这跟经济发展水平是无关的。

另外,现在中国经济水平提高了,但我看到很多家境优越的青少年依然是一副紧绷、压抑的样子,“东亚式冷漠”完全没有在他们身上消失。

甚至很多在西班牙出生的中国人后代,依然保持着这种东亚的紧绷感。

究其原因,东亚的农耕文明底色、传统文化的等级分明和个人压抑倾向,才是真正的根源。

农耕文明的一大特质就是,收成面临着极大的不确定性:气候的喜怒无常决定了接下来一年能吃饱还是饿肚子。所以,农耕文明有一种“稳定崇拜”,也就是说,他们最渴望的事情就是稳定、一成不变,因为这意味着收成也是稳定的。

一切变化,带来的都是物资可能将要匮乏的恐惧。

也因此,“老婆孩子热炕头”成了中国人的终极信仰,只要实现这一点就是快乐。至于那种“不靠谱”的狂欢情绪,只会带来不稳定感,在潜意识中是受到排斥的。

另外,农耕文化看天吃饭,所带来的也是骨子里的不确定性。五年里面可能只有一两年是气候较好的,其他时候都是漫长的煎熬,于是就成了一种“集体的精神PUA”,让人们形成“快乐是偶然、痛快是常态”的思维习惯。

比如说当你现在疯狂地享受当下的快乐,但是在农耕文明熏陶下的潜意识却是:你这种快乐是不持久的,因为痛苦很快就会来临(明年可能就收成不好了)。

甚至于:喜欢寻找快乐者,一定不踏实、没有韧劲儿(不是好的劳力)。

这种农耕意识,深深地刻在中国人的潜意识当中。即便到了现代社会,农耕文化依然是中国文化的底色,人们依然是喜欢“未雨绸缪”、“平安就是福”,却从来没有真正追问自己一句:你快乐吗?

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异端”——当稳定成为全部的信仰,“快乐”其实就成了叛逆和不靠谱的代名词。

从这个角度来说,个体追求快乐的能力,其实就是人性的舒张、个人价值的被推崇,这也是为什么在一些社会治理的形式中,它会被污名化为“个人享乐主义”,不被鼓励甚至被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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