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湖南人敢为人先,其中邵阳人又以吃的苦,霸得蛮著称。在明清时期,邵阳为宝庆府,我们今天就来说说宝庆人外出谋生的历史。
宝庆府的辖地包括今天的邵阳市全部和娄底市的新化等地。
雪峰山从北到南贯穿宝庆府西境,为资江流域和沅江流域的分水岭。雪峰山古称梅山,为“梅山蛮”世居之地,直至宋代,“梅山蛮”才归于“王化”而设立安化和新化两县。
宝庆府南部的城步、新宁、武冈等地,又属于“西南夷”世居之地。因此,自古以来,宝庆以民风彪悍闻名于世。宝庆又地处西南山区向洞庭湖周边平原地区过渡地带,各种文化在这里交织碰撞,塑造了宝庆人敢闯敢拼的精神。
宝庆人的第一次大规模外迁,是明朝初年的移民实边,属于被动移民。洪武十四年(1381年),为征服云南,并把汉人迁徙到云南与当地人混居,以彻底掌控此地,朱元璋派宝庆卫指挥使胡海率十万人进军云贵高原。这些到了云南和贵州以后,就地屯垦,成为了屯堡人。
(古屯堡)
600多年过去,一些屯堡人后裔还保留着宝庆的生活习俗,如做猪血丸子等食品。当地的流传的一首《来路歌》就清楚说明了这件事情:“祖籍原是湖广省,原是湖广宝庆人。洪武十四登龙位,三丁抽一上云南。抽走十万人和马,征剿夷蛮造反人。”云南昭通、贵州铜仁等一些地方,当地人还带有邵阳口音。
明朝初年,朝廷还进行了大规模的“江西填湖广”移民,但迁到宝庆的江西移民很快就被原住民同化,性格也差不多了。
明朝立国以后,政局安稳了两百多年,宝庆人口有了大规模增长,受限山地丘陵多,水田少的局面,宝庆人开始自发外出闯荡。
清朝初年,宝庆人开始大规模外出谋生。外出的宝庆人寻活路的方式无非两条,移民垦荒和外出经商。
移民垦荒主要是往西走,清初的“湖广填四川”招揽了一大批宝庆人前往四川种地安家。
四川乐山的五通桥区曾经有一条宝庆街,就是清朝初年由宝庆人建成的。迁徙到四川的宝庆人发现这里盐井资源丰富,就扎根这里开掘盐井,经营盐灶。凭着吃的苦,霸得蛮等精神,宝庆人的晒盐业越做越大,最终,汇集在这里的宝庆人建房子、会所,并形成了一条街道,被称为“宝庆街”
1949年以后,宝庆街先被改为顺利街,后被改为工农街,并延续至今。
要说宝庆人外出创江湖,名声最显赫的莫过于武汉的宝庆码头了。
明朝至清朝初年,宝庆人外出经商,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长沙,而是武汉。这是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当时湖南和湖北为同一个省,湖广布政使司,省府是武昌,当时的长沙只是和宝庆同级别的府。第二,过去经商主要走水路,宝庆人外出都是从资江下洞庭,再去武汉,而不是到洞庭湖后再溯江而上去长沙。
宝庆有一首老船工流传下来的《资水滩歌》,这首歌长达5000字,详细描绘了过去通过资江,从宝庆放木排到汉口的艰辛:“宝庆开船下汉口,象鼻滩来头一滩。竹子山塘把排放,艄公想起上河滩。”
资江中上游滩多水急,行船有一定的危险性,回程的时候,逆水而上更是艰难。为克服这个困难,宝庆人往往用山地出产的上好木材打造船只,或者扎成木排顺江而下。从宝庆输往汉口的货物主要有木材、煤炭、纸张、竹制品、桐油等。船只到达汉口卖完货物以后,有些船主直接把木船卖掉,把木排拆成木材卖光,再搭乘返程的货船而回。还有一些水手,就留在了码头上当搬运工。
(宝庆码头)
宝庆人在江边搭棚建屋而居,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一条宝庆街。
清嘉庆元年(1796年),宝庆人在汉口建立了自己的的专用码头——宝庆码头。围绕着宝庆码头,发生了很多血腥的争斗和血泪故事。最著名的莫过于这样一个故事。
宝庆商帮和其他商帮争夺码头地盘,双方在开始武斗前进行文斗。宝庆商帮的一个年轻人,直接光脚穿上烧红的铁靴子,走到油锅前,徒手捞起滚烫热油里放置的三枚铜钱。此举彻底吓啥了对手,见宝庆人如此斗狠不要命,对手主动退让了。
宝庆码头的领袖何元仑(新化黄牛山人)是一个非常有威望的人,他提出一套独具特色的“争码头”理论:“以礼为人,以武为帮,以智谋事。礼要服人,武要制人,智要取胜。胜者荣也,败者耻也“
到了清朝中叶,由于国门洞开,商业更为发达,汉口也更加繁荣,围绕着码头的斗争也更加剧烈。当时宝庆商帮的最大对手是财大气粗的徽商。宝庆商帮请来乡贤胡林翼、曾国荃、刘长佑等站台,徽商也同样请来了老乡李鸿章,双方在官场的明面上不好起太大冲突,又发展成了私斗。清咸丰年间,何元仑以七十多岁高龄亲自指挥武斗,双方均死伤二十余人,最后以宝庆商帮获胜而告终。
以武冈、新宁、城步、新化等县为主体的宝庆商帮,硬是在汉口打出了威名,外地商人不敢轻易大宝庆码头的心思。
到抗战爆发时,宝庆码头周边的邵阳籍商人,船工等已经达到了5万多人,当时武汉三镇的总人口也就124万人。1937年,由邵阳运往汉口的货物为,煤炭120万银元、木材80万银元,纸张60万银元。
抗战时,宝庆帮的船只大部分被征用,大多数宝庆人返回了故乡,还有一部分留在当地。1949年以后,武汉成立了国营的船运公司,这些留在当地的宝庆人大多成为了国营船运公司的职工,宝庆商帮彻底烟消云散了。
宝庆人外出发展,不得不提湘军。湘军为湖南人开阔了眼界,深刻影响着中国近现代史,做为湘军主要来源之一的宝庆人也借此闯荡世界,涌现了不少著名人物。但是,这一事件太大了,可以专门撰文探讨,就不在这里详细解说了。
还有一件历史大事中,宝庆人也大规模出湘,这次的目的地是西北。
清同治年间,陕甘回民起义后,部分宝庆人随湘军(如左宗棠部)西征,战后留居屯田:“大将西征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
从简单的谋生需求,到“以天下人为己任”,宝庆人前仆后继,从资水走向五湖四海,造就了上世纪中叶开始人才井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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