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年间,昌吉有一个被流放的官员叫丁更,他有一个十七岁的女儿和妻子都患上了肺结核。
他的妻子先去世了,女儿也病得很严重,几乎快要死去。
丁更有官田需要耕作,无法照顾她,于是狠心将她遗弃在树林里,任由其自生自灭。
女儿在林中痛苦呻吟,看到的人都感到她很可怜,非常同情。
同为流放者的程宗翰对丁更说:“你太残忍了,世间哪有这样做父亲的呢!我愿意把她带回家治疗,如果她死了我会安葬她,如果她活下来了就做我的妻子吧。”
丁更回答说:“若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随即,写下契约交给程宗翰。
女孩名叫阿樱,虽说有程宗翰的照料,但还是难以康复。
临终前,她对程宗翰说:“半年来承蒙郎君的高义厚恩,我心中感激不已。因为缔结了伉俪盟约,老父亲口答应我和你成为夫妻,所以半年来饮食起居没有避嫌,抚摩搔痒都没有躲开。”
“然而,因为身体虚弱,我一直未能尽到妻子的责任,辜负你太多,实在感到愧疚。如果死后没有鬼魂,也就罢了;如果灵魂有知,我必定报答你。”
说完这些话,阿樱含泪去世。
程宗翰悲痛地将她安葬了。
但从这以后,程宗翰每晚都会梦到阿樱来找他,与他亲密合欢,就像活人一样。
只是,当他醒来后,却什么都看不见。
程宗翰在夜间呼唤她,也不出现。可一闭眼入睡,阿樱就会宽衣解带躺在身边。
时间久了,即便在梦中,程宗翰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忍不住好奇,有回就问阿樱:“为何不可以现身相见呢?”
阿樱解释说:“我听其他鬼魂说过,人属阳而鬼属阴。如果阴气侵入阳气,会对人造成伤害。只有当人入睡后,阳气收敛,进入阴气的状态,这时鬼魂才能与之相见。虽然神识可以相遇,但形体并不接触,因此不会对人造成害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程宗翰对阿樱的感情愈发深厚。尽管知道这一切只是梦境,他依然非常珍惜每晚与她相见的时光。
过了两年,程宗翰流放的期限已满,终于可以回归故土了。
家中有父母还在等着他,作为独子,程宗翰深知自己肩负的责任重大。
然而,一想到离开这里后可能再也无法与阿樱相见,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犹豫。
夜里,程宗翰忍不住将心中的纠结告诉了她:“我流放期满,可以回家了。可是,如果我回去后,还能再梦见你吗?”
阿樱沉默了片刻,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你的父母不会容忍我这个只能在梦中相见的鬼魂,他们必定会让你娶妻生子。到那时,即便我求了阴官随你前往,但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程宗翰听后,心中一阵酸楚,无言以对。他紧紧抱住阿樱,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因着心中的不舍,他迟迟没有动身。一边是年迈的父母,另一边是心爱的恋人,哪一边都让他不忍放弃。
做事时,因心神恍惚,差点被一根断木砸中。幸得被身后的丁更及时拖开,才幸免于难。
丁更奇怪他为何不离开此地,就直接问了出来。
程宗翰没有隐瞒,实言相告。
丁更很是感慨:“你帮了我们许多,若阿樱要留你下来,此行径就过于自私了。”
尽管程宗翰一再解释,说跟阿樱无关,完全是自己不舍分离,可丁更还是买来了香烛纸钱在坟前烧给阿樱,劝说她不要误人前途。
程宗翰跟丁更的罪名不同,他是受人牵连才被流放。若那人一旦平反,程宗翰还有被重新启用的可能。
阿樱听从父亲的话,当天夜里,在梦里跟程宗翰告别,“阴阳终是有别,以后我就不再出现在你的梦里了。”
程宗翰紧紧握住她的手,哽咽道:“阿樱,你跟我走,我会想办法说服父母。”
阿樱摇摇头,柔声劝他:“你要好好生活,珍惜眼前人。”
说完这些,身影渐渐淡去,最终消失在梦中。
程宗翰醒来时,心中难掩悲伤,泪水模糊了双眼。
在丁更的再三催促下,程宗翰踏上归乡的路。
在家乡待了一段时间后,那个导致他流放的官员果然被平反,程宗翰也因此有了重新被朝廷启用的机会。
在新任职位上,他做事兢兢业业,表现出色,受到上司和同僚的肯定。
过了一年多,程宗翰的职位有所升迁,但个人生活仍旧老样子。媒婆给他介绍了不少好人家女子,他一个都没有答应,也不说明原因。
父母心中焦急不已,一天晚饭时,不免出言训斥,“我二人都老了,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成家生儿育女吗?”
程宗翰先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后来被父亲骂急了,才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虽然我与她不能在一起,但我想为她守制三年。我觉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她的一片深情。”
听罢,程父很生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对得起丁女了,可如何对得起我们对你的生养之恩呢?”
“……”这句话让程宗翰哑口无言。
最后,程父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根据《礼记》等古籍记载,丈夫为妻子守制通常为一年。你已经守了近两年,足以表达对丁女的深情和敬意。四个月后便是两年期满,到那时,由你母亲为你指定一位合适的妻子,希望你能接受这个安排,不得再推辞了。”
母亲也在一旁补充道:“儿啊,我们不是要你忘记阿樱,而是希望你能重新振作。新的人走进你的生活,并不意味着对过去的背叛,而是对未来的期待。”
程宗翰听后,沉默良久。深知父母的苦心,点头答应了。
三个多月后的一天,正值程宗翰休沐,他打算去花市买几盆兰花装点书房。
离花市还差半里的样子,前方一辆正在行驶的马车突然发生了意外。
一个小孩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横穿道路。马夫是位新手,躲过了孩子,却没能控制好马匹,马车就这么侧翻了,从车厢里面飞出一名身穿粉色衣衫的女子。
程宗翰眼疾手快,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那名女子。由于他的及时反应,女子堪堪躲过了被摔伤的危险,安然无恙地落在了他的怀中。
男女有别,任何不必要的接触都可能给女子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或误解。为了不影响女子的声誉,程宗翰没看她长什么样,只是迅速地将她放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过了半个月,有位夫人和媒婆一起登门。夫人感谢程宗翰的相救之恩,并且想把女儿嫁给他。
程宗翰摇头,没有答应,说自己当时仅是为了救人。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一天上午,上司携那位夫人和媒婆登门拜访。
上司笑容满面地说:“程大人,今日我夫妇二人特地前来,一是为了感谢一个月前你在花市救了小女阿宁;二是想为小女提一门亲事。”
程宗翰有些惊讶,连忙请他们进屋坐下,并沏了新茶送上来。
上司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那天你救了阿宁,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但在夏天衣衫单薄的情况下,这样的接触难免会引起外界的非议。”
“为了阿宁的名誉,我们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嫁给恩公你。这样既是对你救命之恩的报答,也能确保她的名声不受影响,希望你不要再拒绝。”
程宗翰犹豫了一下,想想当时周围确实聚集了不少围观的路人,只能如此了,便答应下来。
见状,程家父母都很高兴,随即与上司夫妇商议起婚事来。
婚礼定在五个月后,这段时间,两家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
程宗翰还是不知阿宁长什么模样,只是听母亲说,她是一位容貌出众,温柔贤淑的女子。
成亲这天,请了许多的客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程宗翰和阿宁完成了拜堂成亲的仪式。
新婚之夜,程宗翰轻轻揭去新娘蒙头的红色喜帕,不禁惊呆了。
眼前的女子面容清丽,眉目如画,几乎与他日夜思念的阿樱一模一样。
“阿樱……”这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程宗翰心中一阵震撼,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定了定神,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阿宁抬头看着他笑,“程郎,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
这一刻,程宗翰再难抑制内心的情感,一把将阿宁紧紧地抱入怀中,“阿樱,真的是你吗?”
阿樱回抱住他,“程郎,是我。我回来了……”
小番外:
阿樱和阿宁两人的容貌都长得像各自的母亲,而她们的母亲则是同胞姐妹。因此,两人长相是极为相似的。
阿宁从小患有心疾,在马车失事的那一刻,她的寿命就已经结束了。此前,阿樱迟迟不肯往生,只因心中还有一段未了的情缘。
阴官感念她的深情,并且考虑到程宗翰的人品超然,决定给予她一次机会。于是让阿樱的魂魄附上了阿宁的肉身,使得两人得以在人间相聚。
此外,阿樱答应了阿宁,以后会对姨父姨母尽孝道,以报答他们对阿宁的养育之恩。
婚后,程宗翰和阿樱相濡以沫,两人都极其孝顺,侍奉着双方父母,在邻里间传为了佳话。
夜深人静时,两人仍会回忆起那些梦中的时光,感慨这段情缘的来之不易,因此更加珍惜彼此相伴的每一刻。后来也是子孙满堂,一家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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