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大雪纷飞的时节,年又近了。孩提时最渴望的事,就是过年。过了腊八天天扒拉手指头,算算还有几天过年。胶东过年,每家准备最多的就是各种面食,主妇们按老规矩在腊月的最后几天该蒸的蒸,该炸的炸,该炖的炖。其中最耗神费力的就是制做各样面食供品。如圣虫、大栆饽饽、大寿桃、鱼型面食等。其特点就是大,一锅也蒸不了几个。当然也有手巧的主妇,会做带刺的小刺猬、丫丫葫芦、小元宝、小猪头、小圣虫等等。蒸好后,点上各种颜色,煞是好看。





这些面食都是供品,每年除夕都要摆在供桌上,以供祖先。当然,年后这些贡品也成了全家走亲访友的礼品和整个正月里主食。其中的“圣虫”,家里长辈经常和“馋虫”混合使用,好奇的我,就问:“圣虫”我明白,为什么又称“馋虫”呢?长辈们也答不上来,往往语焉不详。为此也常遭戏谑:是你肚子里有个小馋虫。以后也不问了,但疑虑一直埋藏在心底。



最近几年,从新闻中了解了蜀中“三星堆”文明,越来越觉得“蚕丛”和“鱼凫”仿佛离我很近,从来没有走远过。唐朝诗人李白(公元701—762)曾发出“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的感慨,至今已近1300年了。就是说盛唐时期,对于古蜀国文明已所知不多,只留传下几位君主的名字。但我想蜀中成都平原民俗中应留下些许“三星堆”文明的遗存吧!如“蚕丛纵目”,“杜鹃啼血”等。

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往往与食物相关。如端午节的棕子,中秋节的月饼,除夕的饺子,元宵节的元宵等等。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佳节,食物更是华样繁多,因南北东西的差异,食物也有各不相同。

面食“圣虫”也只盛行于胶东,其他地方没听说过,偶尔听说辽东半岛有,那也是胶东人闯关东带过去的习俗,这里就不提了。



为什么胶东准备过年的祭祖供品中,可能含有蜀中文明的遗风,因为很多胶东人是明朝从成都府迁徙而来。查证史料,烟台莱州市1068个自然村中,家谱记载祖先来自四川的移民村有742个,占全市村落的70.52%;招远市724个自然村落,四川移民村33个,占全市10.36%;莱西市839个自然村,四川移民村有33个等等。胶东其他各地先祖来自四川的也呈散布状态,这些四川移民大都是明朝初年由朝廷主持下进行迁移的。



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听长辈们反复述说着代代相传的移民故事。我们的先祖是被朝廷从四川押解而来的,后绑双手爬山涉水,所以以后岁数稍大,就有背着手走路的习惯,途中若要小便,便称“解手”,因双手被绑需放开才能解决,于是解手就是小便的意思,至今仍是。

明朝初期,为什么要不远千里从四川移民到胶东?史料证明,明初洪武年间,朝廷初创,隐患颇多,必须全国布局。四川成都府有一支农民起义军明玉珍部,也称大夏旧部,3万多将士归降明朝。因盘踞四川经年,已成朝廷隐患。胶东地区,败军流寇常与海上倭寇勾结,侵扰山东滨海州县,让当地苦不堪言。因北宋以后,辽、金、元北方游牧民族统治,喜牧厌耕,加之经年战乱,胶东早已十室九空,人口凋敝。招远置县于金天会九年(1131),本身就有“招携怀远”之意。于是朱元璋从大战略考虑,移四川成都府的军户,迁徙到胶东,既解决了明玉珍部大夏降兵尾大不掉的隐患,又可解决胶东倭寇之乱,还可开垦荒芜,增加朝廷税收,一举多得。这次移民不同之处,在于半军事性质,家眷,兄弟姐妹,亲戚同族皆可同往。

明朝洪武年间,朱元璋在胶东设立了多个防倭卫所,无数个报警烟墩。洪武三十一年(1398),朱元璋驾崩前,朱批了最后一道奏折:准许建立奇山守御千户所,北山设烟墩。从此也有了烟台。

据家谱记载,我的先祖徐进之,由四川迁徙至招邑,军籍,负责看守招远北面,渤海岸边烟墩,闲暇垦荒屯田养家糊口。后因风沙侵扰,撤进高家庄子村,斗转星移,已逾六百年了。



扯的有点远了,最终想说的,就是招远徐氏家族,是从四川成都府迁徙而来的,或多或少带有四川当地的风俗文化。中华民族具有祖先崇拜的传统,祖先的祭祀,礼仪的风俗,供品的选择,摆放的形式等,各地都各具特色。为什么独独胶东有过年蒸“圣虫”的传统,查了很多资料,拜问了很多长者,没有具体答案,有点也是很含糊的传说。中国有龙崇拜的传统,那就应该称“圣龙”而不是“圣虫”。中国何时崇拜过“虫子”?从家里长辈偶尔流露出“馋虫”的称呼,我认为“圣虫”就是三星堆文明的始君“蚕丛”称呼的变异,是在纪念创造三星堆文明“蚕丛”。将“丛”变异为“虫”,称“蚕丛”为“圣虫”。制做的各种鱼型面食就是在纪念另一位国君“鱼凫”。

胶东大多数人家,供奉祖先时,“圣虫”是主角,要放在在中间位置,其他的大栆饽饽,各种鱼,安放两侧。要说胶东各县市论制作工艺,莱州当属第一,做出的“圣虫”手艺精巧,花样繁多,下面多层莲花座,身体蜿蜒盘旋,大的有半米高,附有龙凤,百兽花鸟,双目有神,口衔铜钱,需分段蒸熟,再粘结,凉透后再上彩,煞是好看。



农历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阳气上升,已是雨水节气。农家放置于阴凉处面缸中面食,已泛出青绿色斑点,再不吃就要霉变了。所以家里就把缸底几个绉巴巴的小圣虫、大栆饽饽、鱼型面食拿出来吃掉,一般安排在中午,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过二月二,这是孩子们最后一点念想,也象征着年过完了。二月二这顿管饱的白面面食,也被孩子们称为吃“馋虫”,我心中虽然存在疑惑,慢慢长大了也就不问了。

胶东这群来自四川的群体,独特的面食做法,独特的称呼,独特的祖先崇拜方式,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现离我的先祖迁徙到招远,已逾六百多年了,正史记载很少,很有可能,是他们把当地的祖先崇拜方式,嫁接到胶东文化上。把“圣虫”当做“蚕丛”,把鱼型面食当做“鱼凫”来纪念。

此文章仅一家之言,望专业人员参考,抛砖引玉吧。

(徐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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