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熬一宿

我国的传统文化,其内容无不围绕着“忠孝节义”四个字。我国的所有传统节庆活动,核心的主题内容、也是围绕着这四个字。尤其春节,更为明显。

解读腊月二十八的年俗时,如去说“炸糕、蒸馍、贴花花”都是围绕“家国”情怀的,是个“忠”字;如果再往前看,“二十五、磨豆腐”的年俗,体现的无疑是个“节”字。“孝”和“义”两个字,将在腊月二十九的节俗中得到体现。

尽管从腊月二十五日起,人们开始“赶乱岁”了,但是“忠孝节义”四字、仍然是不能冒犯的底限。民谚说“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摆大供”;这是整个年节中最忙碌的一天,如果阴历腊月像今年一样是“小进”、没有腊月三十,腊月二十九这天将会更加忙碌。

我国传统的孝道讲究尊老敬老、侍死如生;儿女小辈不仅要向在世的老人行孝,在老人过世之后同样要尽孝、像生前侍奉他们一样,到了春节、也要和先人一起过年。

二十九之前,大家忙活着准备过年;到了二十九,收拾得差不多了,就要把过世的先人请回家来、一起过年了。

一些大户人家,家里有家庙(祠堂),所有的先人都供奉在里面;过年过节,大家在家庙里摆上大供、祭拜供奉祂们,不需要请回家。没有祠堂的人家,需要上坟请老祖回家过年。

不管大户小户、穷户富户,上坟请祖都是一项很庄重严肃的事情。按照规矩,请祖前,要先把写有历代去世先人的家谱(祖谱)、在正房偏墙上挂好,并备好祖案(摆放始祖牌位的、较高的长条桌)、香炉、灯笼(或油灯、蜡烛)、长钱(成串的纸钱)、纸表(写有邀请先人回家过节内容的黄纸)、供品、鞭炮等。

早饭后,家族中长者带领子孙、手执长钱,到祖坟各个坟头去烧纸钱、纸表,边烧、边念叨:“爷爷奶奶(要按实际称呼),跟我们回家过年了。”有的上坟请祖时会备香烛、“马鞭”(以谷草为杆糊的),在祖坟焚香、烧纸后,在每一个坟头上插一支“马鞭”,请老祖扬鞭骑马回家。


二十九,贴倒酉


上坟

此为“请年”,或“请家堂”。烧完纸钱、纸表后,请祖的队伍就起身回家。走到街门(临街的大门)时,要把写给门神的纸表烧掉,并面向大门叩头,念叨:“爷爷奶奶回家过年了,请门神让路”,然后鸣放鞭炮、迈步进家。

进入家门后,要径直走到祖案前,将灯笼点亮后、焚香上炉。接下来的几天里,要一直保持香烛不断、彻夜不息。然后,要在祖案前放上供桌、摆上供品。摆好后,要向祖案上的始祖牌位、先人家谱叩头行礼,并在心中念叨自己想和老祖们说的话:可以表示问候、诉说思念,也可以汇报家里的情况或老祖们关心的其他事情。这就算把老祖们请回家了。

将老祖们请回家后,要在门口横放一根木棍,叫“拦门棍”;传说称,这样就可以拦住凶神恶煞、孤魂游鬼,不让他们尾随进门。有的还在大门外撒一道草木灰或清水。灰的谐音是“回”,意思是告诉尾随的鬼鬼怪怪到此就回;水代表“财”,门口撒上清水、是为了防止先人带来的财运外流。

这个拦门棍还有一层用途,可以避免因为自己照顾不周、惹先人不满而使得先人不辞而别。如果祖先是骑马回家的,这个拦门棍还可以起到“拴马桩”的作用;这时,还需要从街门外开始撒马草,一直撒到供奉先人的祖案前;同时,还要糊一些“马鞭”供于祖谱前。

从请祖到家到送年结束,期间、家中吃每顿饭,都要拿这顿饭中最好的食物和菜肴先供奉始祖牌位和先人祖谱,然后全家人才可以食用。不仅如此,期间、大家的行为举止也要小心翼翼地按照祖训来,一旦坏了老规矩,惹得老祖们生气,那可就犯下了“欺宗灭祖”的罪过。

一般而言,正月初二晚饭之后(有的是正月初五或十五),将请回家过年的先人送走。具体做法是,将祖谱收起,将“马鞭”送至村外、和香纸一起焚化。此为“送年”,或“送家堂”。

关于拦门棍,如去这里多说两句。制作“拦门棍”时,尽量选择桃木,因为桃木可以辟邪。没有桃木,就要选择没有弯曲的、长度合适的树干或粗树枝,然后在两头裹糊上红纸(守丧人家则裹黄纸或绿纸)即可。

有的人家会在大门前和堂屋门前各放一根“拦门棍”来辟邪;也有村庄为保一方平安,会在村口的大路上放上“拦路棍”,挡住外来恶鬼凶神。

“拦门棍”旧时还有拦住讨债人的作用。早年间讲究:讨债人看到人家放了“拦门棍”,就知道这家年前还不起了,也就不再催要。因为此时,这家的老祖们都在家,如果强行跟人要债,会让人家在老祖面前丢脸;如果惹得他的哪个老祖的在天之灵一生气,自己不仅要不回来钱,还会因此惹上祸端。这个拦门棍一般要在正月初七送火神前撤掉。


街门口拦门棍


村口的拦门棍

按照年俗,亡去的老祖都被请回家过年了,那些孤魂游鬼也不能被忘记。在我国北方地区,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后,还要在大街上某个靠墙的位置用3块土坯搭一个小龛(读kān,是一个小阁间),俗称“孤魂棚”。

孤魂棚内要设立一个牌位,上写“孤魂之位”,两边还要贴上一副对联“往日无主今有主,此处非家却是家”或者“往日无主今有主,昔日无家今有家”,横批为“四方孤魂”。

过年期间,大家也要到孤魂棚祭拜一下,让客死他乡、死后无人照料的孤魂也能与人间共度新年。这就体现了年俗中的人道主义朴素情怀;按我国传统的“忠孝节义”标准,这就属于“义”了。

把先人请回家里后,还有三件事情需要做。

二十九、去打酒

早先年间,饮酒是一件非常重大的活动;逢年过节,饮酒必不可少。把先人们请回家里过节了,怎能不让老祖们痛快地饮上几杯呢?!旧时的酒没有小容量的包装,都是一坛子一坛子的。一般人家过年时喝不了一坛酒,所以买酒时就自带一个盛放的容器,这叫做“打酒”。

二十九、贴倒酉

贴倒酉就是把酉字倒贴。早先年间,每到腊月二十九日,家家都会将一些“酉”字倒着贴在粮仓、钱柜、货箱、米瓮或者水缸等器物上,有的也贴到门框和房梁上。

“酉”和“有”同音,寓意“富有、不受穷”;有人更加直白、直接把“酉”写成“有”、贴在容器上,表示里边都是“有”(充满)东西的。“贴倒酉”还有一层意思来源于阴阳五行;酉在五行中属金,酉字倒贴就寓意“金子到了”或“有钱、财到”。

据说,这么做的意思是告诉回家过节的老祖,自己的日子富足,让他们在天之灵安心。也有人认为,这是希望能得到老祖们护佑,让自己来年满仓满瓮、满坑满谷。


二十九,去打酒


二十九、贴倒酉

也有另外的说法,称此年俗和姜子牙有关。姜子牙是酉年酉月酉日酉时出生的,其爹娘给他取名为“酉”;在家里某个地方贴上“酉”字,就如同于说“姜太公在此”,就可以辟邪。另外,姜子牙属相为鸡,“鸡”与“吉”又是谐音,贴“酉”字也就寓意“吉祥如意”。

除了贴倒酉,早年过节还要贴挂“八大红”:门神、春联、春条、斗方(福字)、吊钱、窗花、年画、绢绸工艺品。

如果当年腊月是“大进”、有三十,在传统民俗里、要年三十贴“福”字;否则,在腊月二十九这天要贴“福”字。二十八之前,置办好了各种过年用品,震慑了各路黑恶邪祟,落实了各种安保措施;二十九这天,家里披红挂彩,在一派喜庆的气氛中,将列祖列宗请回了家、实现了全家团聚。这样的一个家庭无疑是幸福的,所以,三十这天就要贴“福”。贴福的目的是为了祈福。

我国的传统文化博大精深,一个福字、其内涵就可以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概括在内,可谓一字万金;而祈福二字,也涵盖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望:祈望二十九接回来的先人能给自己带来福气,也祈望上天汇报工作即将归来的灶王等一行神明,能为自己带回福气。

无论腊月有没有三十,除夕的晚上,最重要的事情都是接神。传说,腊月二十三去上天述职的灶王爷等神明,会在除夕带着新一届驻家神明从天上回来。因此,家家户户都要设天地桌来迎接,这就叫接神。

天地桌大都摆放在堂屋里;如果屋内的地方不够大,也可以放在院中。如果在院子里的话,就要搭一个天地棚,然后在棚里设天地桌。

接神仪式在天地桌前举行,由家中长者主持。灶神带领的新一届神明下界时,各路神仙所居方位不同,下界来的方向自然也就不同。全家人要举着香、在院中按方位接神。

在跟着灶神下界的神仙中,既有灶神这样上天汇报归来的驻家神明,也有换岗轮值的值年太岁等神仙,还有应邀下界和人间一起过年的“火神爷”等,其中还有一位小神童,名叫“年”。灶王今天下界是和“年”一起的,所以,民间就把接“灶王爷”回来叫做"年下"。


天地桌

接神仪式结束,大家集体肃立,等香燃尽后、再叩首,最后将香根、神像、元宝锭等取下,放入备好的钱粮盆内焚烧;焚烧时同燃松枝、芝麻秸等,叫做“庭燎”,或者“旺火”。

此时,往往正值除夕午夜、春节子时,恰逢"岁之元、月之元、时之元"的"三元"时刻,大人们在庭院里"旺火"、祈求家庭兴旺的同时,孩子们开始围着旺火嬉闹、放爆竹。屋内通明的灯火,庭前灿烂的火花,屋外震天的爆竹,将年节的气氛推向高潮。

“旺火”结束后,要将事先准备的芝麻秸从院子的街门口一直铺撒到堂屋门口。铺完后,人在上面行走,会噼叭作声,这叫"踩岁"或"踩祟"。"碎"与"祟"同音,此举寓意是驱除邪祟。

传说:门口的拦门棍和院内的芝麻秸都是用来对付妖魔鬼怪、孤魂野鬼之类的邪恶势力的,其中也包括姜子牙的老婆“穷神”。万一拦门棍阻拦失败,它们进到了院里,也会因为踩到芝麻秸而发出响声。这响声会把它们吓跑、不敢再往里进。

守岁也是除夕晚上的一项重要内容。民间传说,除夕夜接到的神仙中,会有一个受玉帝委派,下界掌管这一年人间福祸、也掌管这一年生人的一生祸福的神仙。这神仙为值年太岁,也称太岁星君或岁君、甲子神。这个神仙将在初一一早上任。因此,在除夕晚上,人们就通宵不眠,等候这个值岁神仙的来临。这就相当于,地方上新来了一个长官,大家都要早早地去夹道迎接他新官上任一样。这叫做"守岁",也叫"熬年"。

为了守岁,人们通常从年夜饭开始,就要慢慢地吃,从掌灯时分入席,一直吃到深夜;表达对即将辞任的值岁星君的感恩,以及对即将上任的星君的欢迎。说白了,这其实就是大家对即将逝去一年的惜别留恋,对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的美好盼望。

年夜饭是一年当中、中国人心中最重要的一次饭,也是家家户户最热闹愉快的时候:丰盛的年菜摆满一桌,阖家团聚、围坐桌旁,既享受满桌佳肴盛馔,也享受天伦之乐的喜庆。


包饺子

有的地方还讲究隔年饭,就是在除夕做上一盆饭,年前烧好、年后食用,叫作"隔年饭";隔年饭一般用大米和小米合起来一起煮、有黄有白,叫作"有金有银,金银满盆"。

年夜饭后、守岁时,食用的各种糕点瓜果、零食小吃也都有着吉利的寓意,如:枣代表“春来早”、柿饼代表“事事如意”、杏仁代表“幸福一家人”、长生果(花生)代表着“长生不老”,等。

守岁时的另一个传统项目是包水饺。水饺的形状像元宝,人们通过包水饺来表达盼望“招财进宝”的心情。

在除夕吃年夜饭前要把剪子、菜刀及笤帚要藏起来,以图吉利。据称,不动剪刀、可避免口舌之争,不动菜刀、可避免杀身之祸,不扫地、可避免财运扫光等等。这样就寄托了人们对于和睦、安康、富足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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