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叶水发 撰文/文如其名168
1986年7月,我终于熬过了三年的师专学习生活,顺利拿到了红彤彤的毕业证书。离校前,同学们互相在各自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下祝福的话语,有真心实意的话,也有虚情假意的话。然而,我就是一个二百五,竟然将女同学李艳梅写下的“你是我心中最帅的男人”当作是真心话,暗自窃喜,重新点燃起爱的希望,一直默默地等她.....
说起我与李艳梅的相识,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呢。1983年9月初,大学新生去学校报到的那一天,一个身材高挑、披肩长发的姑娘扛着个皮箱找到座位后,她傻眼了,行李架上堆满了各式行李,她的皮箱根本没有地方可放,这可怎么办呢,难道一直放在脚边吗?可还要坐几个小时的车呢?
这时,正在座位上的我,看见她拎着皮箱焦急的样子,就关心地问道:“阿妹,你是不是没地方放皮箱?”姑娘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立即将自己的箱子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放到自己的座位底下,然后又把她的皮箱放了上去。姑娘感激地说:“谢谢你啊,阿哥!”我腼腆地说:“不客气,举手之劳!”
姑娘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后,就拿出零食来吃,顺便分些给我。我赶紧推辞,红着脸说:“阿妹,你自己吃吧,我不习惯吃零食的。”姑娘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我,就去吃她的零食了。
一路上,我专心致志地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别处,当我和姑娘的目光相遇时,赶紧扭头望向别处。姑娘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搭讪,也许是出于男人的礼貌,我脸上终于不再那么严肃了,和她热情地攀谈起来。
姑娘自我介绍道:“我叫李艳梅,家在源江县,今年刚考上岭南师专。”我也自我介绍说,我叫叶水发,资江县人,也是今年刚考上岭南师专的。
经过交谈,我才发现我们是隔壁县的,住在资源江的上下游,就像宋代诗人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中所描写的那样: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现在又都是去岭南师专报到的新生,而且读的还是中文科汉语言文学专业。新生报到注册后,我们又居然分在同一班级。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今生的相遇就是前世的久别重逢吧!
入学后不久,我俩的感情逐渐升温。我们课余时间一起去图书馆、阅览室看书查资料。校园的林荫小道上,留下我俩成双成对的身影。
由于我和李艳梅都是读中文专业,便有了更多共同语言。我们谈论最多的就是文学,什么《诗经》呀,郭沫若的《女神》呀,舒婷的《致橡树》呀等等。我谈了对古今中外名著的理解,名著就是人们百读不厌,永不过时的作品。如曹雪芹的《红楼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司汤达的《红与黑》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名著。
有一天,吃完晚饭后,我和李艳梅漫步在校园的小径上,夕阳把我俩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我听见树上知了不停地叫,也不嫌累,就触景生情,得意洋洋地临场作诗:蝉,在树上鸣叫 /知了,知了,知了/烦死了/你知道什么呀/害得我跟女朋友讲话都听不见/你再别烦了/知了似乎在说/我在为爱发声/再动听的情歌/也无法打动别人!
李艳梅笑得前仰后翻,揶揄地说:“叶水发,你也好意思说这是诗,简直就是顺口溜嘛!”我听了,大失所望,本以为她会夸奖我几句的。
我跟李艳梅谈起了当代著名作家梁晓声的短篇小说《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这篇小说荣获1982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作品以感情浓烈的笔触,写出了一代知青英勇、悲壮的牺牲。向人们表明,知青下放,得到的不仅仅青春的失落,信念的谬误,他们同时也找到了永远向上的精神财富......
李艳梅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地说:“水发,要是你也能像梁晓声那样写出一篇获奖的小说,那该有多好啊!但是,只要你能在公开出版的报刊上发表一篇文学作品,我就嫁给你!”我听后,无比激动,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加油,争取早日在报刊上发表作品。
班上许多男生酸溜溜地说,李艳梅就是三分钟的热度,等热度退了,她自然就会跟叶水发拜拜的。
说实话,论长相,我身高一米六,相貌平平。虽然李艳梅身高也是一米六,但是穿上高跟鞋后比我高出半个头,亭亭玉立。我俩一起散步时,李艳梅往往穿平跟鞋,尽量不让我难堪。
如果要论门当户对,我和李艳梅就更加不匹配的。我家在农村,我是哥哥,下面还有三个弟妹。母亲腿有残疾,下不得地干活,全靠父亲一人干活挣钱养家糊口,家里生活非常困难。为了支持我读完大学,妹妹高中辍学外出打工挣钱。
李艳梅的家庭条件就优越多了,家住在县城,父母都是小学老师,她又是独生女,从小就是父母掌上明珠,过着公主般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嘴。
我俩的恋爱不但遭到同学们的讥讽,而且遭到李艳梅父母的强烈反对。国庆节放假回到家后,李艳梅刚放好行李,她父亲就立即把她叫到客厅,一脸严肃地问道:“艳梅,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学校是不是跟一个叫叶水发的男生谈恋爱?”
李艳梅还想狡辩说没有的事,她父亲就粗暴地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要再骗我了,你的班主任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努力学习,其它乱七八糟的事等毕业后再考虑!”她父亲越说越来气,“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你就自己去挣钱养活自己!”说完就拂袖而去......
李艳梅的母亲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哀求道:“艳梅啊,你就听一回你阿爸的话吧!”说完,竟然跪在她面前。李艳梅赶紧扶起母亲,含泪答应母亲。
回到学校后,李艳梅将她父母的话告诉了我。我一脸为难地说:“艳梅,我尊重你的选择!”李艳梅望着我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禁潸然泪下。我和李艳梅的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我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了三年的师专学习生活。毕业的时候,我原本是分配在县城初中的,后被一个有关系的同届毕业生顶替,转而被分到一个山旮旯的乡初级中学。
三天后,我骑着父亲遗留下来的一辆除了铃不响其它都响的自行车去学校报到。学校建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上,踏进学校大门的瞬间,这哪里像个学校啊?教室是低矮的瓦房,四周的围墙都是用泥巴筑的......
学校分配给我的宿舍是一间泥土垒成的瓦房,中间用布帘隔开,前面放一张办公桌、一张木椅,用来备课,批改作业;后面只够放一张木床,连放一个皮箱都显得拥挤。每逢下雨天,屋顶漏雨,还得拿脸盆来接雨水,不然的话,房间可能变成池塘......
学校安排我上一年级两个班的语文课。上第一节课时,校长带领教导主任和其它年级的语文老师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听课。我的心情很紧张,也有点激动。我一会儿向学生绘声绘色的讲解课文的背景和主题,在我深邃的眼眸里,似乎看到了走向未来的自信;我一会儿轻轻的拿起粉笔书写,飘飞的粉笔沫犹如枯叶在秋风中的美好画面......
下课铃起,我恰到好处地讲完,校长带头站起鼓掌,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走下讲台,校长热情的握住我的手说:“叶老师,你讲得太好了!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教学之余,老师们百无聊赖。家安在学校的老师,他们就忙于家务。家不在学校的,年纪大的老师,就到学校会议室看电视。电视机是一台18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只能收到中央电视台一套节目和本省电视台综合频道节目,而且信号还不稳定,图像时有时无,有时又是一片雪花点。
中年老师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聊天,酒是散装的米酒,菜也是自己种的青菜,黄豆和花生米,有时候也会去买点猪肉和猪下水。几个爱喝酒的老师轮流坐庄请喝,今天在我家,明天去你家,后天到他家,日子就在这种杯酒言欢,微醉微醺中度过。
日子最难过的是我,既不喜欢看电视,又不爱好喝酒聊天。于是,我参加了本科函授学习,三年后取得了大学本科文凭。
然而,自从师专毕业后,我参加工作都五年了,仍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因为学校的老师大多数是民办转为公办的教师,而且不少是年龄偏大的。要么是夫妻都在本校当老师,要么就是丈夫当老师,妻子在村里种田种地的。年轻一点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姓苏的女教师。她是中师毕业分来的,听说在学校谈恋爱被发现后挨了处分。她自从来到学校后,从不跟别的老师交流,更别说与男教师说话了,性格特别古怪。
为了改变命运,教学之余,我把别人打牌聊天的时间用来写作,几年时间在各级报刊杂志上发表文学作品50多篇。
有一天,素来一脸严肃的谭校长,笑盈盈地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就做好了挨批的心理准备。谁知,刚进门,校长就毕恭毕敬地指着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子介绍道:“这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韦部长!”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宣传部领导找我干嘛?我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跟年轻男子握手,肃然起敬地说道:“韦部长好!”
黄部长和蔼可亲地说:“叶老师,打扰你了,想找你了解点情况。”韦部长详尽地询问我教学情况尤其是业余写作情况。临走时,他委婉地问道:“叶老师,组织上想调你到宣传部搞新闻报道工作,你愿意吗?”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从来没有想过天上会掉“馅饼”砸到自己头上。愣了片刻我才回过神来,激动地答道:“当然愿意!”
事后才了解到,因我近几年来经常有一些文学作品在省市报刊上发表,而宣传部又刚好缺新闻干事,他们通过报刊了解作者情况后才找到我的。
我调进宣传部后,不分节假日采访写稿,每年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新闻稿件200多篇,不少作品还荣获各类奖励。连续十多年被报社杂志社评为先进通讯员、优秀通讯员、十佳通讯员。
每每回忆起采访写稿的经历,既有艰辛又有欢乐。有一次深夜1点多钟,我家电话突然响起,我被铃声吵醒,披衣起床接电话。我拎起听筒,电话那端传来焦急的声音:“叶股长,有个村庄半夜发洪水,书记县长都去抗洪救灾了,韦部长叫你马上赶去采访,第二天要见报!”
我胡乱地穿上外套,套上水鞋,背上采访包就随车出发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后,再经过四十分钟的爬山涉水,于凌晨4时左右到达这个村庄的路口。当时,天空中正下着暴雨,四周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见手电筒光交相辉映,呐喊声此起彼伏。进村的路被洪水淹没,书记县长站在齐腰深的洪水中,指挥民兵预备役人员划竹排进村,清除路障。冲锋舟一送到,我紧跟书记县长乘坐冲锋舟进村,一边记录救灾情况,一边采访救援人员和受灾群众......
天亮后,我立即赶回办公室写稿。随即将写好的通讯稿件《午夜大营救》传真给有关报社。第二天,人民日报华南新闻一版刊登了这篇稿件,省市党报也相继刊登了《午夜大营救》的这篇稿件。书记县长看到报纸后,口头表扬了我,后来我还被评为抗洪救灾先进个人。
前几年,我们那个县在《人民日报》和省级党报上刊登的新闻稿件比较少。我担任新闻股股长后,几年内在《人民日报》和省级党报刊登的新闻稿件数量快速上升,多年荣获省级党报新闻报道先进单位荣誉。
由于新闻报道工作成效显著,三年后,组织上提拔我担任宣传部副部长。担任副部长后,我的工作担子更重了,责任也更大了。我所分管的新闻报道等工作也都取得了明显成效,得到上级部门表彰,受到县领导表扬。三年后,组织上又提拔我担任副部长兼县文明办主任,晋升正科职级。
尽管我在事业上风生水起,但是在爱情的路上却还是一片空白。一来是在师专读书时,我和李艳梅的初恋让我终生难忘,特别是她在我毕业纪念册上写下的“你是我心中最帅的男人”的话让我始终存有幻想。二来是原先在学校教书时,没有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看得上我,她们首选的恋爱对象是乡机关干部,卫生院医生,有人甚至说,宁愿嫁给暴发户,也不嫁给穷教师。我调到宣传部后,日夜忙于写材料,哪有时间出去外面谈朋友?虽然,单位女同事也经常为我介绍女朋友,但是,不是女方看不上我,就是我不中意女方。所以,师专毕业后十多年了,我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女朋友。
在县委宣传部工作六年后,我又调到市委机关工作。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手机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是叶处长吗?我是你师专同学李艳梅呀。”虽说我们分别已二十多年了,但是刚听到李艳梅声音的刹那间,我的心还是一颤,连讲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我是,李艳梅同学你好!你怎么会想起我?”我语无伦次地问道。
“叶处长,我女儿今年刚考上你们市的师范学院,我今天带她来报名。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出来坐一下,20多年没有见面了。”李艳梅还是那么的自信,连说话都带有命令的口吻。虽说我现在是市级单位的一个处长了,但在初恋情人面前,还是有点自卑。“既然是老同学来了,怎么样也要抽时间出来见一下面吧!我安排在师院附近的东海海鲜楼吧,12点半准时到。”
下班后,我开车过去。见到李艳梅的瞬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读师专时那个娇艳俏丽、妩媚得体、优雅大方的李艳梅?而眼前的人就是个体态臃肿、动作迟缓、徐娘半老的村妇!我强颜欢笑地问候了李艳梅,并夸奖她女儿聪明伶俐,人长得漂亮......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见面后,我和李艳梅不咸不淡地随意聊了几句,匆匆地扒了几口饭后,我借口单位要加班,起身去结帐,然后就离开了,从此再无联系。
一年后,我与市一中的女教师李梅花结婚生子,一家三口有滋有润地过着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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