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首日,广州南站。
春运大幕拉开,各类返乡人群浩浩荡荡涌入车站,从城市奔向农村,与父母及亲人团聚,这是“春运”的主流与大流。但近些年,也开始流行起另外一种“反向春运”,即常住农村的老人携带孙子、孙女及腊鱼、腊肉等家乡土特产来到子女工作或生活的城市,在城里过年。
数据显示,2025年春运,60周岁及以上人群出行量同比增长近30%。很多老人选择前往子女工作地团聚,他们多来自四川、河北、湖北、湖南等省份,目的地主要是北京、上海、广州、杭州等大城市。
“反向春运”之所以成为一种现象,大体可以从“推拉力”进行解释。推力方面包括但不限于:春节期间,最劳累的一个群体大概率是老人,孩子们都回来了,他们得面对各种操心与劳心,提前洗晾被褥、打扫卫生、祭祖仪式的安排、各种杂物的购置、哪天去哪里送礼或还礼,各种事情,事无巨细,他们都得事必躬亲。换言之,老人在农村老家免不了各种辛苦与疲惫,怎么才能轻松一些?进城,显然省去了很多麻烦事。
拉力方面包括但不限于:地域因素,广东等地方春节期间气候适宜,对于一些畏冷的北方老人而言,过一个暖冬,当然是极好的一件事;对更高生活质量追求及更多文化差异性体验方面,很多老人常年在农村生产与生活,不少人常年的生活半径就在村里或镇上,最多止于县城,他们一辈子辛苦劳作,当然也想进城看看、逛逛,感受一下不一样的过年气氛;交通可达性方面,惯常的情况是春节前从城市到农村的公共交通极度紧张,经常是一票难求,但从农村到城市的交通状况则好很多,空车跑的情况也屡见不鲜,不少列车车票出现“白菜价”。如1月22日九江到深圳东的最低票价仅为31.5元,菏泽到北京最低仅需15元,这无疑给那些生活拮据、习惯了和喜欢算经济账的老人提供了强大的出行动机。一些老人的真实想法是,儿子回来一趟,来回要3000-4000块,我过去一趟,来回只需300-400块,我当然选择过去,可以省下一大笔钱。
无论是传统层面年轻人从城市返回农村为主导的春运,还是近些年兴起的老年人从乡村去往城市为主导的反向春运,都是可以理解的。去年孩子们回乡下过年,今年老人去城里过年,明年孩子们再回乡下过年,类似这样子轮换着过年,其实挺好。
春节在哪里过不重要,至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睦睦。我甚至觉得,有条件的年轻人让含辛茹苦了一辈子的老人进城走走、看看,感受一下,是必要且重要的。他们中的部分人或许比较固执,但还是可以耐心游说一下,故土也不一定那么难离,让老人有机会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去不同的地方感受一下文化差异性与多元化,无疑是丰富老人过年体验和提高老人晚年生活质量的重要方式。
文化地理学视角下的“家”(home),必须是可以流动的,而非固定的或一成不变的,“家”不一定非得是父母常住的农村老家,也可以是子女常住的城里新家,老家新家都是家。归根结底,人在哪里团聚,哪里就是家。
进一步说,严格意义上的“家”必须包含“做家”或“造家”(home making)的过程,也即家人及亲友间保持频繁的互动过程及浓烈的亲密关系。于年轻人而言,我常住城里,但我每天或隔几天都给父母打电话,半个月或隔一段时间都给父母买一些东西,每年清明、中秋,或有假的时候,我都愿意回来走走、看看,家人群或家族群里,我每天都会光顾一下,发发言、说说话,互动互动。于老人而言,常住农村,但也愿意进城看看子女及孙辈,村里呆两个月,进城呆半个月,再回村呆两个月,再进城呆半个月,在我看来,这是对家极好的诠释。 □姚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