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秋

卖完玉米,柱子和媳妇家英赶紧去银行还贷款。

两口子都是实在人,一年到头,原指望租种的这十晌地打个翻身仗。

按照头一年一块二的玉米价格,十晌玉米地怎么也能卖二十三、四万块钱,两口子准备赌一把。于是用房子做抵押到银行贷了十万元的贷款,加上自己家还有六七万的积蓄,租地,买种子化肥农药,雇机器播种收割,田间管理他们都是自己干,尽量不雇人,能省一分是一分,两口子从春忙到秋,汗珠子滴成了河,脚板子磨薄了,腮帮子累瘦了,好在地里的玉米长势喜人,过了八月十五,满地金黄的玉米棒子就像成千上万的小孩胳膊,在他们希望的田野上摇旗呐喊,丰收已成定局。

那段时间,柱子和家英睡觉都能笑出声来,今年的玉米收成比起去年只多不少,再能卖上个好价钱,刨除去投入,挣八九万块钱是手拿把掐的事。

有这么多钱,一定要改善一下生活质量,大人小孩该买几套新衣服,柱子想买一台大马力的四驱车,省着来年种地雇别人的机器,还得排号,赶上坏天气,着急上火不说,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也不贵,乡里有直补,自己拿三万块就能把车开回家来。”柱子躺在被窝里,搂着媳妇做美梦。

“那就买一台,还剩六万多呢!”家英的脸贴在男人宽厚的胸脯上,信心十足。

然而,他们的梦很快就被现实的秋风吹得七零八落。十晌地的玉米丰收了,产量也达标了,可是粮库始终不出收购价格,二十多万斤金黄的玉米堆在院子里,像一座耀眼的大山,可是没人收购,变不成钞票,柱子和家英心急火燎,他们四处打听哪有收玉米的,贷款要还,一家老小的期望要实现,还得为来年准备准备,但前提是玉米得卖出去才行。

“好玉米七毛八,差一点的七毛一二,太差的不要。”终于有粮贩子喊价了,这样的价格谁也想不到,谷贱伤农,尤其像柱子和家英这样租地的人家,他们直接就赔到底了。

“要不先等一等,兴许过几天粮价能涨点。”家英和柱子商量。

“不好涨,粮库里的陈粮还压着呢,新粮没地方放,我们也是赌,谁也不敢给高价。”粮贩子的一句话,仿佛一瓢凉水泼在人们头上,家英和柱子几乎崩溃了。

玉米价格低,老天爷也跟着捣乱,都快十二月份了,外面的气温忽高忽低,时不时的还下一场雨,堆在露天地里的玉米最怕这样的天气,里面一旦发热,损失可就大了。

柱子和家英含着眼泪,把玉米卖了。十五万多点的卖粮钱,连种地的本钱都不够,还完贷款和欠账,剩下的是夫妻俩空空的双手和已经破碎的希望,今年,他们赌输了。

“唉,这个年该怎么过呀!手里一个钱都没有。”家英愁苦的看着柱子。

“天无绝人之路,离过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去林场给人开车拉木头,怎么也得把年关度过去。”柱子面无表情,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挺起腰杆。

三九已过,年关将至,看着别人家喜气洋洋的准备年货,家英的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几乎天天晚上给丈夫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挣到钱没有?

“快了,还没开资。”柱子的回答总是简短得让人失望。

“实在不行,就回来吧,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明年咱们重头再来。”柱子脾气不好,家英怕他在外面出事,打电话让他回家。

在妻子的催促下,柱子回来了,他又瘦了一圈,回到家,他把在林场替人开车挣到的四千块钱递给家英。

“林场的活不好干,包活的挣大头,出车拉木头的挣小头,我给人家当司机,一天挣两百块钱,要是自己有车还能多挣点。”

晚上,柱子躺在被窝里,看着妻子的眼睛说。

“这些已经很多了,柱子,年节好过,只要我们在一起,生活就有希望。”家英附在男人的胸脯上,那宽厚的胸脯依然火热。

“嗯,有希望。”柱子搂紧妻子,坚定的声音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向了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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