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勇敢
1937年11月23日,郭勋祺师赶到长兴。这时长兴前方的枪声已清晰可闻,日机又在长兴及金村一带狂轰滥炸,情况非常紧急。郭勋祺立即随前卫营跑到南山山上观察地形。
长兴位于太湖西南地区,既能抵御南岸尾追之敌,也能拦阻横渡太湖的日军,更重要的是,这里多为山地,尽管山不高,但毕竟可作依托,另外还有森林作为隐蔽,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日军飞机大炮的威胁。进行军事部署就是要把所在区域的有利条件都利用起来,经过侦察,郭勋祺决定以金村附近的朱砂岭、南山为主阵地,以夹浦为警戒阵地,分别指派部队前往构筑工事。
各部队用两天时间完成了阵地工事的构筑,同时也做好了其他一切战斗准备,但这时郭勋祺和参谋人员考虑到一个问题:敌人装备精良,己方装备陈旧,面对敌人的重火力攻击时,该怎么办?
虽然郭师在川军中属于精锐部队,但也只是单一的步兵。全师仅有川造步枪和不足编制的迫击炮、轻重机枪,没有杀伤力较大的山野炮,更无防空武器和战车。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敌人把飞机大炮坦克全派上来,作战时确实比较棘手。
事情也巧,当郭师进入阵地时,中央军某炮兵旅正好有两个山炮连在南山,未经作战就想后撤。郭勋祺闻讯,立即和参谋长林华钧去炮连找到连长,坦率地把当前面临的情况和困难告诉对方,请他们留下来协助作战,歼灭来犯之敌。经过反复讲清道理,山炮连终于同意留下,并愿意听从郭勋祺指挥。
11月24日晚,郭师在夹浦的警戒部队开始和敌人有了接触。次日清晨,郭勋祺偕参谋人员到南山指挥所和各团打电话进行联系,他叮嘱各团加强工作,做好准备,同时告诉山炮连务必沉着,非到最有把握、最有效时,决不射击,以免暴露目标,徒耗弹药。
26日晨,夹浦方面的战斗趋于激烈,敌炮兵从夹浦方面向郭师阵地进行轰击,炮弹不断从空中飞过。郭师官兵都奉令躲在掩蔽部里,坚持不用大炮还击。到上午10点左右,敌人以为已对郭师形成完全的火力压制,遂出动步兵发起进攻。直到敌步兵进至阵地前一千米以内,郭师才枪炮齐鸣,予以猛烈还击。中央军的山炮在其间发挥的作用尤为显著,在师指挥所的统一指挥下,他们对准敌人密集的地方,出其不意地给予了歼灭性打击。
是役,日军两三个大队均在近距离炮火中被击溃。日军的情报一般都是比较准确的,他们事先知道面对的是中国地方部队,也知道这些地方部队都是草鞋兵、装备差,但根本想不到会有山炮,所以挨了打之后最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到敌人反应过来,便开始组织大部队发动攻击。27日下午,徐元勋团不支向后撤退,致使张昌德团侧背受到威胁。张昌德请求师部设法予以支援,郭勋祺遂派唐映华团从右翼出击。
经过两三个小时的战斗,唐映华团将冲进朱砂岭的两三百敌人包围在了夹沟之中。接到唐团打来的电话,郭勋祺非常高兴,说:“打了几天,没有见着日本兵什么样子(指未抓到俘虏),我今天定要去捉几个日本兵回来看看!”
他顾不上吃饭,随身带了几个卫士就要冲上山去。正要爬山,在太湖汽艇上的敌人看到了他们,随即进行射击。郭勋祺被射中了左腿,卫士急忙一边开枪掩护,一边将他背回了师部。
郭勋祺回到师部后,发现伤势比较严重,但他用绑腿把伤口裹好后,仍拒绝马上离开前线,硬要坐在担架上继续督战,同时还传令下去:“我们师是长胜师,谁要是擅失阵地,不论职级大小,一律枪毙!”
前线药品极度缺乏,部属担心时间耽搁下去,郭勋祺会因伤致残,一齐进行苦劝,加上当晚已击退日军的进攻,他才答应去后方治伤。潘文华听说后大加称赞,说:“翼之(郭勋祺字翼之)带伤,是家常便饭,他真勇敢!”
郭勋祺走后,郭师坚守到友军接防,方撤出阵地。由于郭师在金村附近阻击敌人,致使敌人企图截断上海至芜湖间通道的打算未能如期实现,中方由上海溃退下来的军队也因而得以到达芜湖休整。事后,郭勋祺受到陈诚、白崇禧的嘉奖,被晋升为第五十军军长。
太湖西岸战斗正式打响前,饶国华师等部已向广德、泗安布防,将负责该防线的广东部队吴奇伟军换了下来。1937年11月23日,饶国华师的先头部队孟浩然旅到达广德,此时撤入浙皖的中央军主力部队大部分都已后撤至目的地,仅有部分辎重尚在后运中。饶国华为掩护友军安全撤退,便令孟旅前卫戴传薪团推进至泗安占领阵地。
泗安镇处于芜湖至杭州的公路附近,分为上泗安、中泗安、下泗安,从24日起,驻守泗安的戴团就与敌人发生了接触,但最初敌人并没有动用大部队,这使官兵们不知不觉地产生了骄傲自大、满不在乎的心理。
敢打也能打
11月26日,日军突然在坦克和装甲车的掩护下向泗安发动大举进攻。泗安地势平坦,只南北有浅山,便于日军发挥其机械化优势,戴团官兵也从来没见过坦克、装甲车这种刀枪不入的铁家伙,由于缺乏充足的思想准备,好多人连日本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就牺牲了,吃了一个大亏。
等到稍稍定下神来,大家忙向敌车投掷手榴弹,然而坦克战车岂是川造手榴弹就能伤得了的?敌车照行不误。看到田里有不少稻草,官兵们又抱来稻草,堆在路上进行阻挡,可是敌车对此也毫不在乎,绕道或者直接就碾了过去。
最后戴团选择了一段夹道,在上面铺满稻草,再从广德机场运来汽油,泼在稻草上,以火引燃,这才算暂时迟滞了敌人的进攻。只是这种迟滞效果极为有限,在敌人的猛攻下,戴团遭受惨重伤亡,余部纷纷往公路两侧溃逃。危急时刻,幸得陈万仞师潘佐旅如旋风般侧击敌人侧翼,始刹住敌锋,迫使其停止正面进攻,但中、下泗安已落入敌手。
在郭勋祺师、刘兆藜师所共同构筑的三角形防守体系中,位于太湖南岸的刘师阵地横挡京杭大道,是阻敌前进的主要障碍,也是敌人必须攻占的主要目标。11月27日,在泗安宣泄了一下淫威的日军机械化部队出现在了刘师阵地前。当天黎明,刘兆藜登高瞭望,发现大道上敌兵密集,后面则尘土飞扬,经仔细观察,有坦克、炮车、装甲步兵车数十辆陆续跟进。他马上用电话通知前线各部,要求逐次佯退,诱敌深入。
战前刘兆藜和郭勋祺一样,也设法借到了中央军的两个山炮连协同作战。山炮连由山炮营营长范麟指挥,预先埋伏在一个三里长的波状形狭隘地区,范麟亲自用炮对镜进行观测。待数十辆敌车进入隘区后,范麟大喊一声:“放!”四门大炮一齐先向敌人后面的车辆进行射击,数辆敌车当即被击中并陷入瘫痪,看到敌车队的退路已被阻塞,山炮连随后才将射击目标转向敌人的先头车辆。除了山炮连的八门山炮外,刘师把全师的迫击炮、轻重机枪、步枪、手榴弹也集中起来,一齐向敌车发射,一时间,弹如雨点,震耳欲聋。
发现中了埋伏,敌车队左冲右突,沿着一个倾斜度很大的小凹道疾驶而逃,逃出去约两三里路后,进入了一个坡上堆满谷草的陡坡。敌车即碾谷草行驶,但其实此处也是刘师的伏击区之一,预伏陡坡两旁的部队用迫击炮和机关枪向谷草堆集中射击,谷草上预先喷有煤油,被射后瞬间点燃,顿时火势熊熊,烟尘蔽天。敌装甲车被毁数辆,其余坦克、炮车不顾一切地穿过火海逃窜而去。
已经通过隘区的敌先锋部队见后面有失,赶紧停止进攻,回师救援。预伏于其两侧的潘寅久团、杨安国团一左一右,横冲抄袭过来,敌人正在仓皇后退中,突遭两面夹击,立刻陷入了进退不得的窘境,鏖战数小时后,始在飞机掩护下得以退出战场。
太湖南岸一战共击毁敌坦克三辆、炮车四辆、装甲车九辆,缴获山炮三门、野炮一门、机枪两挺,另有包括步枪、大小军旗等各类战利品四百余件。
在此期间,刘湘已能正常处理军务,太湖两战皆捷令他顿觉脸上有光——事实证明,川军不是什么“打架梭边边”,只要顶到前线去,是敢打也能打的!
通过越省电话,刘湘向集团军总司令部传达指示,要求所辖部队乘太湖战役大胜,士气高涨之机向敌人发起反击,以图收复中、下泗安。按照他的指示,集团军总部命令已进入广德、泗安战场的各师在拂晓前做好准备,天一亮就共同围攻中、下泗安之敌。
1937年11月28日晨,各师除以一部扼守原阵地外,其余团、营皆由旅长率领,分道向下泗安攻击前进。下泗安之敌仓促应战,手忙脚乱。中泗安敌人闻下泗安有变,不顾正与饶国华师处于胶着状态,急忙放弃原占阵地,回师下泗安救急,他们一入下泗安,即陷入川军的四面包围之中。
战至中午,敌师团司令部紧急抽调一个旅团的兵力,附十几辆坦克、装甲车,沿林城向下泗安增援。下泗安外围部队急忙予以阻击,独立旅旅长周绍轩看到有四辆坦克正朝下泗安冲去,命令团长刘克用组织部队炸毁敌车的敢死队。
刘克用领命后问身边的连长胡荣程:“你一向号称敢死英雄,今日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你今天能不能接受这个任务?”胡荣程毫不犹豫地回答:“报告团长,能!”随后便向全连大喊一声:“国家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不怕死的,带一束手榴弹,随我来!”
话音刚落,排长赵学贵等二十名精壮士兵便拿上一束手榴弹,站到了胡荣程身边。
热血和义愤
在胡荣程、赵学贵的精心策划和组织下,敢死队全都提前埋伏于敌车前方的侧边。当其中一辆坦克驶到胡荣程身边时,他猛地跃起,飞身跳上了坦克。在坦克上面,胡荣程将一束手榴弹拉开引火线,塞入了坦克的瞭望孔内,接着便迅速跳下坦克,坦克车内顿时响起了连续的爆炸声。
赵学贵随后也爬上一辆山炮车,他将弹栓一抽,手榴弹往车厢里一塞,炮车立刻就被炸瘫了。
敌人见两车被炸,赶紧加强戒备,其余敢死队员在无法再爬上敌车的情况下,便向敌车抛掷手榴弹。团长刘克用下令:“杀!”胡连官兵应声而上,一齐对敌车及敌兵发起攻击,敌车上的敌人也纷纷从车上跳下进行抵抗。
胡连的作战区域吸引了敌我双方的注意力,后续敌步兵全都冲了过来。刘克用先派周蒿菅营跑步上前阻击,接着又亲率作为预备队的一个营进行增援,但就这样仍无法完全挡住敌人的攻势。
眼看刘团有不支之势,友军各团忙从斜面横冲过来予以支援。某团有一挺英造刘易斯式轻机枪,火力很强,架起来扫射的时候,子弹如同飞蝗一样飞向敌阵之中。
在各团的竭力阻击下,敌援兵未能扳回局面。不过这还是给久困于下泗安的敌人创造了突围的机会和条件,他们趁机冲出一个缺口,在与援兵会合后且战且走,分三路绕林城向南逃去,川军遂得以收复中、下泗安。
1937年11月29日,日军经过周密的空中侦察,对唐集团在泗安的军事部署已经基本掌握。他们出动一个旅团以上的混合兵力,循昨日故道,再次向泗安方面猛攻前进。午后2点,上中下泗安相继失守。敌人在占领泗安后,除留一部扼守泗安要点外,其主力继续向广德推进。
得知前线形势危急,潘文华急忙通过电话向刘湘进行报告,刘湘传令刘兆藜师出马,包围泗安之敌。
刘兆藜接到命令后,将所辖各旅、团分开,连夜向泗安进发。时值初冬,虽然唐集团与北方的邓集团一样,官兵都还穿着夏装,但人人精神抖擞。在崎岖的山路上急行军,特别容易磨鞋,加之连日阴雨,很多人脚上的草鞋已经磨穿而没有更换,导致脚裂出血,然而大家也只是在休息时用麻线将裂开处予以缝合,然后又继续赶路。
最早到达泗安的是潘寅久团,该团一到泗安,就与两百余敌骑兵发生了激烈的遭遇战,敌后续部队闻声而至,分两路对潘团实施包围夹击。潘团抵敌不住,只得向公路两侧高地撤退,由于他们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形,敌人一时也不敢再强行进逼。
“摸螺丝”是川军最为擅长的战术之一,晚上7点,潘团悄悄地从高地上下来,向泗安之敌发动了突袭。他们先甩手榴弹,继而用马刀肉搏,夜色中白刃相向,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爽利。日军仓皇溃逃,阵地上遗留下不少血淋淋的日军头颅,一名日军军官因来不及脱逃,甚至在现场剖腹自杀。
泗安就此克复,部队随后立即破坏了泗安公路桥梁以及一切军事设施。刘兆藜令梁泽民旅以一部扼守泗安要点,其主力向广德靠拢。
梁泽民依令率部向广德进发。在部队到达界牌附近时,他们忽然听到公路上传来了机车的声音,官兵们连忙分散开来,在公路两侧高地进行隐蔽埋伏。
声音越来越近,原来是二十余辆满载军用物资的装甲车。梁旅在太湖战役中就有打敌车的经验,当即便以重机枪、迫击炮、手榴弹等向车队实施猛击。一阵弹雨过后,先头两辆敌车触火燃烧,两辆弹药车也随即发生爆炸,车队陷入了瘫痪。
车上的三百名日军被迫下车应战,日军打白刃战是很厉害的,尤其是困兽犹斗的情况下更加疯狂。如果说日军靠的是拼刺技术、体力和所谓武士道精神,川军更多凭借的则是一腔热血和义愤。自开赴前线后,官兵们亲眼看到了日军的种种非人暴行,例如将俘虏和负伤人员浇上汽油烧死,任意屠杀平民百姓等。大家对此早就义愤填膺,看到日本兵,人人争先恐后,咬牙切齿,以手刃敌人为快。
同样个子矮小,但日本兵相当强壮,一个拼碰,川军士兵手臂都发麻,现场一片喊杀声,梁旅以阵亡两百七十六人的代价,歼灭了八十二名日本兵,令人惊叹的是276人全是被刺刀刺死!
在官兵们不顾一切的冒死冲杀下,其余日军心胆俱寒,再不敢端着刺刀逞能了,最后均落荒而逃。
这一战共计焚毁敌车二十一辆,由于敌辎重车队载运的是军用物资,所以部队缴获的战利品也极其丰厚,除两门野炮外,其余像军大衣、军毯有几百条,子弹、罐头食品等物品更是以万计数。野炮无法及时运走,只能将重要零件卸去,梁旅最后将所有带不走的战利品全都付之一炬,一时间火光烛天,“哔哔叭叭”响声不断,就像在燃放鞭炮一样。
收复泗安和界牌遭遇战当时被合称广德大捷,是川军在江南战场上取得的重要战绩之一。后来陈诚在给川军将领进行讲评时,认为刘兆藜在调动兵力和战术运用上都极其灵活,是值得各部学习效仿的经典范例。
从容就义难
界牌遭遇战打响的同时,刘兆藜师一支便衣队以最快的速度对敌人跟踪追击,一直追到了东湖亭镇。刘师一向都很会抓日俘,早在太湖战役中就曾俘虏六名日军,此次在东湖亭,便衣队除缴获敌人退逃时遗下的大批战马及防毒面具外,还生俘日军三十人,这在抗战初期绝对是一个比较可观的数字。
在刘师自泗安对日军发起攻击之前,日军主力已推进至广德境内,饶国华师也被迫退至界牌死守。经刘师猛压,日军以为后路被截,纷纷退出广德,饶国华师所处困境这才暂时得以缓解。
饶国华毕业于刘湘所办军校,乃其得意门生,而且还是武德励进会的主要骨干之一。他为人慷慨性急,但待属下较为宽厚,人称“饶菩萨”,治军有能名,但在广德、泗安战役中,饶国华所带的师并非其老部队,官兵与师长之间缺乏了解,双方感情也不深,以致多次出现指挥不灵的情况。
此时从上海战场撤下来的友军正潮涌一般后撤,数十番敌机轮番对广德、界牌、泗安一带进行轰炸扫射,情况非常混乱,老百姓除被敌机炸死炸伤的以外,大多已跑进山里躲藏起来。饶国华担心敌人若是再度进攻,现有兵力如此薄弱将无法支持,他一边严令所辖两旅彻夜坚守阵地,一边连夜乘车去总部向唐式遵汇报和请援。
川军内部的情况一向都很复杂,饶国华和唐式遵的关系一直不太好,饶国华也更愿意接受刘湘、潘文华的调遣,导致两人的私下关系平常就很不融洽。与此同时,唐式遵虽然过去在四川打过多年的仗,但对外抗战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在不利的情况下更想不出好的办法,只是习惯性地指挥和命令部下死战而已。听完饶国华的汇报后,他也不管战场实际情形如何,便拉着脸不容分说地斥责了饶国华一通,最后不但不肯派援,还声色俱厉地对饶国华说:“广德作战关系重大,你应决心与城共存亡,否则提头来见。”
饶国华赶回师部后,当即向所辖各部宣誓:“国家养兵是为了保国卫民。人谁不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今天是我报国之时,阵地在我在,阵地亡我亡。望我官兵不惜一切努力报国,恪尽职守!”
1937年11月30日黎明,敌人果然再度向广德一线发起大举进攻,各师阵地均可听到密集枪炮声,尤以饶师所守的界牌方面为最,枪炮声如同闪电般轰鸣,战斗十分激烈。饶国华亲率手枪兵二十余人在前线督战,虽暂时稳住了阵脚,但敌势凶猛,尤其左翼刘儒斋团放弃阵地,影响了全局。
刘儒斋是唐式遵最为倚重的一个亲信,他自恃有唐为后台,非常跋扈,平时就不把饶国华这个师长放在眼里,常以恶语相向。在此关键时候,他不听命令,擅自后撤,给敌人可乘之机。在左翼被敌突破后,右翼军心亦为之动摇,连旅长孟浩然也从前线阵地上跑了下来。饶国华赶紧喊道:“浩然!此刻是本师存亡关头,决不能再退,应拼命抵抗。”他还表示将亲自赶到左翼阵地,督促部队继续扼守,以待救援:“万万不可仓皇溃退,导致全军覆没。”
孟浩然依言重新组织部队抵抗,但还是抵挡不住,部队不久就被压迫到了大道南面的山区。敌主力朝广德方向长驱直入,奉命退守要隘的戴传薪团尚未部署就绪,敌兵已铺天盖地,如同潮水般分路涌来,戴团于是也被迫向侧面山地转移。
眼见与阵地共存亡的誓愿已无法实现,广德也不能固守,饶国华连声嗟叹,只得骑着卫士的自行车返回广德城外的十字铺前进指挥所。
在指挥所,饶国华从容不迫地写下了三封遗书,其中一封致最高统帅蒋介石,一封致恩师刘湘,一封留给所辖官兵。在给刘湘的遗书中,饶国华有“刘儒斋不听指挥,以致兵败,职唯有不惜一死,以报甫公(刘湘字甫澄)知遇暨川中父老之情”等语,但他同时也对刘湘将他调离老部队,以致兵败深感遗恨,所以在信的末尾写道:“甫公误我,我误国家!”
饶国华写毕,倚案沉吟良久,又起身在卧室内来回踱步,后于午夜2点开枪自杀。他信奉佛教,自杀前犹沐浴净身,进行焚香祷告。
慷慨一死易,从容就义难。饶国华以身殉国的噩耗传出,官兵莫不感泣。高层也大受震动,不过半月,国民政府便来电明令旌表,军委会同时追赠其为陆军上将(饶国华原为铨叙中将师长)。
当饶国华致刘湘的遗书送到刘湘手里时,刘湘正躺在汉口的病榻之上,读完遗书,他十分痛心,特批发恤金三万元,其而后的感受也正如川康通讯社的一篇述评中所言:“报仇雪耻之心益切,光复河山,灭此朝食之志愈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