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故事乡亲们听（上）
文|罗晓明
那个年代，农村唯一的群体娱乐活动恐怕便是农村剧团的历史演义传统戏节目的演出，让农民们增长知识津津乐道。65年我到农村，正值公社化造成三年饥荒后，国家调整政策经济逐年好转的最兴旺时期。农民们已经能基本温饱脸上有了笑容，有了精神生活的追求。凭借读了几本书，我满足乡亲们的所求，讲述历史故事与他们分享，在奉献的同时体现自身价值，我也得到了快乐。时光易逝，50多年一晃，作为我人生路上的一小步，如今回忆起，仍觉得有意义。
一
到大湖也仅十来天，那天上午割稻行将结束，队长家明叔对我们说，第三干线姚家那边还有少量棉花要扫脚，你们几个半劳力下午去捉棉花吧！于是，我与洁娟等几人便去了。13岁的胡远申还是第一次踫面，就非常亲热。他说你是读书人，一定会讲戏话，就给我讲个吧！这初来乍到还地生人不熟的，更何况在干活，怎么能讲故事呢？我坚决不肯。
我在想，他怎知道我会讲故事的呢？我从小喜欢看书又喜几个同伴相互讲，讲故事确实已成了我的习惯。记得小学一、二年级时，先是青和常在课余讲个小故事吸引了我。他家是开书店的，叫“益民书店”，有看书的便利，我的印象里他一家人都爱看书。他又常会在纸上画大将，了了几笔便成，速度很快，也让我心仪。我就在心里想，他知道得这么多，我也应该呀！于是，我到处找连环画看（那时叫小人书，新华书店有专柜，街上有出租店，小孩子普遍喜欢。我家现还藏有五、六十本，据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版的已炒到几万元一本）。或站在人家旁边看。开始没识几个字主要看画《水浒传》《三国演义》《西遊记》《杨家将》《隋唐演义》《封神榜》等什么都看，慢慢就看字入味了。有时中饭后，我们几人就坐到新华书店的地上不买白看了，没钱可买啊！这是允许的，但毕竟碍人眼，常白看也会不好意思，以后我就常约几个伙伴去书摊租了看。因为要一分钱一本，我们没那么多钱，五、六个人同去每人租一本可以换着看就省钱了。大家看着兴趣，就形成了相互交流着讲的习惯。
母亲虽没文化，但喜欢看戏，就会给我们讲，比如《火烧红莲寺》就是首先从她那听到的。 她还会讲些孝道的《无袖佛》或做人道理的《白鲞娘》等故事。 父亲好讲《三国》。 他厌恶曹操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说切切不可学曹操； 他推崇刘关张桃园结义，尤其赞赏关老爷忠义； 他以为做人切不可用计，诸葛亮就是用计太多才折寿。 他们对我都有影响。
读到小学高年级，连环画已不过瘾了，就去找大书看。大家交流是经常的，我慢慢成了主讲。以后，我还常在家人的饭桌上讲，大家都爱听。
我的西邻是地主家庭的书香门第，叔伯们都是知识分子，或读了大学在外地工作，几个教书的也在外地。家里藏书极丰，书橱、棉柜内全是书却无人管，成了下一代的我同学的天下，我俩常去翻阅。那时正值公社化后的饥荒年代，饿饭是正常的，我们常饥肠辘辘，于是我同学就动上脑筋经，常偷了去卖钱买零食吃，我大多在一起。先卖报纸，再卖画报，然后卖教科书，再就是文学作品了。我们那时还是四、五年级的小学生，这些都是没看过的书，我也看不大懂，却觉得都是好书。比如连环画上看到的内容这里都有；更有很多看不懂的，于是，我就劝他待我看了再卖。但怎么看得及呢？比如《水浒传》等看得比较轻松，却也不是一、二天就可以的呀？而《东周列国志》《聊斋志异》《五代残唐》等文言的书就更难懂不易看下去。还有很多字，特别是繁体字还不认识呢！这就更非几天的事了。整个暑假的前半段里，我有空就专去看书。楼上甚为炎热，却无人干忧，因为整个西厢楼上全空着无人居住，就我一个人躲在楼上。有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醒来时浑身是汗，却也不管继续看。以后，居然越看越懂，越看越有味，就越喜看书，正式课堂上不大读书的我，语文水平歪打正着地提高了不少。这从作文可看出，因为老师已几次将我的作文在班上读了，咬笔头的我还奇怪呢！以后，同学逐次要卖，我只好要了几本，又让暂缓几本，就都卖完了，我殊为可惜。
上初中后，宁海中学图书馆的书就更多，则是借之不尽看之不完的了，唯缺的是时间。我特喜欢章回小说看历史故事。所以，讲故事的内容就多了，我乐之不疲。谁能想到，到这里还能发揮作用呢!
二
可这里是初到之地，相互间还不很熟悉，更何况在劳动期间，我怎么能讲故事呢？故任凭他百般请求，我始终不答应。而他却一直紧跟、缠住不放，让我已经有了几分厌烦却又不能说。这样的一边捉棉花，一边他紧靠着请求已几个小时了。他母亲终于开口了:“这么求你，你就给他讲一个吧！”这下就让我为难推不掉了。大人说了，我怎么能拒绝呢？
那么，讲什么呢？他说讲古代的吧！于是，我就首先想到了我们几个平时兴趣十足、常在交流、背得沓沓流的《说唐》，讲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庆、雄阔海、罗成、秦琼、单雄信等十八条好汉。面目狰狞的“天下第一大将军”宇文成都一出现，便让天下好汉大惊失色、无人可敌，“闹花灯”的故事惊心动魂。幸亏后来李元霸出来收拾了他，才让英雄们有了用武之地。后人所说的杀手锏、回马枪就出自秦琼和罗成表兄弟的独门绝技。我又讲到李世民、程咬金、尉迟公、王伯当等，真是讲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他是一乐三蹦跳。谁知我这一讲，让他马上散布出去，全队社员都知道了。于是，就有不少人来求我讲，不仅有青年，更有年长的，让我不好意思又非常的为难。大人们说话，我就没辙了。而这一讲就一发而不可收，连续讲了好长时间，讲了好多故事，以致连别队的社员路上遇见也会说上句“给我们讲个故事吧！”
我的第一讲是 《薛仁贵征东》，我知道这类故事是非常合他们胃口的。故事从李世民梦中遇险被白袍小将救起说起，我背出一首诗:“家住逍遥一点红，四下飘飘影无踪。三岁孩童千金价，保主驾海去征东。”一下就吸引了大家。而我又卖个关子，不急着讲故事，问大家懂不懂这首诗。大家都笑了，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 薛仁贵嘛，我们看过戏都是知道的，家住山西龙门县，他是白虎星下凡，一开口便让父母早亡；四下飘飘、居无定所、衣食无着、孤苦伶仃，又隐含姓薛(雪)；千金价是人(仁) 贵；以后还要保驾皇上渡海去征服高丽呢！故事完整、思路清晰，讲得头头是道。这又让我一惊，觉得故事不好讲了，就说大家都知道就不讲了。大家都说一定要讲。因为他们只知个大概，要刨根究底呢！于是，我就每次讲几个章节，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当我讲到薛仁贵下到洞穴吃了一龙二虎九牛之后力大无穷时，就有人插嘴说我们大湖也有一个“白袍”，让我莫名其妙。原来十队有个叫胡福生的汉子力气大，饭量也大，大家就称他为“白袍生”了。正如水浒一百零八将个个都有绰号一般，大湖很多人也有绰号。我想正是受了古代故事的影响才给起的，我就觉得农村生活的有趣。他们会依其人某一特征给起绰号的。如有以长相、灵敏度起号的，如螺蛳家进、黄鼠狼国良、老鼠xx、络麻xx、弹涂xx、乌皮xx；有以其躯体缺陷称的，如拐脚义、独眼xx、癞头xx、；有依其性格称的，如乱钟xx、老爷xx、麻袋掌xx；还有演过什么角色的，比如欧阳方便成了某人的名，时间一长，名字反倒不叫了。如此这般，不一而足，记不胜记。
我初到时就有几分奇怪，有不少人被用绰号叫着，他们不都成了英雄好汉？农民群体多体现真实，在衣食尚足的情况下，生活朴实确是丰富多彩的；集体劳动人多，大家说说笑笑，虽不失粗鲁，言语是风趣的；他们会运用多种修辞手法，虽是民间的俗语却形象生动。我那时就会想，集体劳动热闹又互助合作是有其优点的，但人性决定效率是会打个大折扣的，收入不高便有其因素；若不让干扰折腾，让他们自由自在、自作主张，定能衣食无忧、生活宽余过上好日子。农家乐，农家农民是会其乐无穷的。我倘是农家出身的，也一定会安心尽其心力过好日子的。
讲了征东，有人要求讲《薛丁山征西》，我说《征西》不好讲，少有生动的情节，人物形象不鲜明，是没有听头的。若说有，薛丁山、樊梨花结亲有些故事，而到后面，那些武将已不是武术而是神功，都成了神，斗的不是刀枪而是斗法，出现了诸多的妖魔鬼怪，缺少了人情味。文章是开头好，后面越来越乏味。所以，我不能讲，也不好讲，我知道你们也不会有兴趣。又有人说，你讲了《征东》、《征西》，来个《罗通扫北》吧！我说书是看过的，但也不好讲不好听，就讲别的吧！
《水浒传》也一样，前传一个个好汉上山聚义，故事性强，情节生动，人物形象鲜明，人情味重，实是一篇篇传记。比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林冲夜奔》《野猪林》《武松景阳岗打虎》《血溅鸳鸯楼》等等，都是极为精彩扣人心弦的，我讲起来也带劲。而后传则多是朱武布阵、公孙胜斗法，初看有趣实是无味，我也难讲。说实在也记不起那么多。特别到了打方腊，一百零八将由聚到散，一个个死去或走散，实是悲剧让人不好受。所以，我前传看了四遍，而后传看了第二遍后就不要看了。为此，我讲了前传不讲后传。
及时雨宋公明名气大，但我不大喜欢；林冲武艺高強，我不喜欢他的忧柔寡断；也不喜欢武松、李逵的嗜杀；我最喜欢鲁智深的深明大义、爱憎分明、侠义心肠；我也不喜欢梁山英雄被招安。直到真正理解“逼上梁山”的含义，才更明白落草为寇是官逼民反的无奈，那是后来的事。而野心家入山为寇早有图谋，另当别论。我在讲故事时是会把自己的观点亮明的，能不能引起共鸣则是另一回事。
三
《说岳全传》从大鹏鸟下凡投胎、恶蛟复仇引发洪水冲走岳家庄、王员外相救并安顿岳飞母子说起，一开始便富有神话色彩，深深地吸引了大家。同时，也可看出岳飞的不同寻常。贫寒中的岳飞母子相依为命，铺沙画柳识字、窗外听课、代人作文、墙上题诗都表现出岳飞资质不凡和志向的远大。周侗收为徒弟并进而认作义子，倾其所能传授文武；作为关门弟子，岳飞是周侗所有徒弟中最优秀的，不仅武艺高强超过林冲、卢俊义，更是文武兼备独占鳌头，在故事讲述中是可以充分发挥的。同为师兄弟，富家弟子王贵、汤怀、张显虽后来也跟随岳飞血战沙场成为英雄，但若与岳飞相比，就不是一般的差距，同样突出岳飞的天资与奋发图强。周侗去世，岳飞能结庐守墓三年，而王、张、汤不能，就更体现出岳飞有情有义、知恩报恩的优秀品质。抢挑小梁王实是出于不得已，更反映出岳飞的不求名利和内心的善良。
岳飞的大忠大义大孝离不开母亲的谆谆教诲。“精忠报国”，出征前的岳母刺字便是岳飞一生的指针，可歌可泣成为历史佳话，也成就岳母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三大母亲之一。沥泉枪的来历颇具神奇色彩，而岳飞一路收服英雄豪杰，杨再兴、高宠屡建奇功，岳家军所向披靡。前有张保，后有王横，列兵阵前，岳元帅威风凛凛、熠熠生辉。如此之岳家军让人眼前一亮，充满胜利的信心。而作为三军统帅，胜利班师，岳飞竟能在众将领面前一头拜倒在母亲的脚下，其大孝更有震撼三军的力量，起到了极好的标杆作用，以忠孝治军能真正的膺服人心。岳飞追谥武穆，实是文武兼圣。所以，我讲岳飞，不仅讲他精湛的文韬武略、直捣黄龙府的坚定信心，更突出他的忠孝义，这是他身上的精髓，也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我最痛恨的是十二道圣旨将他召回，害死风波亭。
不过，我对岳飞的愚忠是一直存有微词的，有时看书会看得直跺脚呢！比如对待忠心耿耿投奔他的张保、王横，我就有老大的意见。他竟能忍心让王横在他马前被禁军乱刀砍死却不准他反抗；张保也是特地辞官前来营救他的，却眼看他撞墙而死不救，让我泪眼纷飞，觉得岳飞的愚忠太过分了，已经到了不分是非的程度，太不值得了。风波亭已到了生死关头，他仍不准岳云、张宪有丝毫的挣扎让我扼腕叹息不忍卒读。我在讲故事时就突出讲了究竟该对谁忠的问题。当然，这有时代的局限，我们不能苛求。今天还得讲原则底线。“王佐断臂”、双枪陆文龙一节也极为精采感人，我都化了大力气。这里就不详讲了。
讲《济公传》前，我又卖个关子，背一首文中似乎不大搭界的诗让大家品味:“芙蓉花开满江红，尽道芙蓉胜妾容。昨日妾从堤上过，为何人不看芙蓉？”马上引得大家笑了。大家都说景美是假的，真正的是人美，所以要去看人。譬如拍照，就要以人为中心，景只是陪衬。说得我心里佩服，他们都是懂得文学欣赏的呢！
济公放浪形骸、落拓不羁，还有些玩世不恭，初看是会有些讨厌的。可一经事，人们就喜欢了，其实他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救人于苦厄中的另一位大慈大悲观世音，是正义的化身。而其怪诞之长相、言行，插科打诨式的作法实在于嘲讽这个现实世界，也体现了人民的一种美好向往，一种清官情结。当然，也增加了幽默和趣味。我讲他的一件件趣事，落脚点在于他的激浊扬清、主张正义。我的目的在于一个人要有是非观，为人要有正义感，要同情弱小、扶助弱势。
有时我会想，别看这些叔伯兄弟读书不多，其实聪明者大有人在，只是没条件深造才籍籍无名。就说十年浩劫，打击、埋没了多少人才，这是国家、民族的灾难和巨大损失，可直到今天还有说艰难探索妄图篡改呢！再比如说种田，我虽也在一季早稻种植中学会，但比起同时学习的他们，比我种得快种得直的就多了，有几人不多时还会撩大了，我就不会，深感智力不如。大湖文化底蕴深厚，农村俱乐部演出频繁，从我接触的人员看，都是拿得出场的；观众也极为投入，故流传的故事很多，所以，我讲的故事都能获得大家的应和、共鸣。
以后，我又讲了《今古奇观》中的诸多故事，如《转运汉巧遇洞庭红》、《卖油郎独占花魁女》、《杜十娘怒掷百宝箱》等，都非常有吸引力。当然，我在讲这类故事时是提纲挈领突出重点的，比如突出转运汉的敦厚、豁达，卖油郎的执着善良，杜十娘的痴情刚烈，是故事的闪光点。不然，怎么称得上“奇观”？
四
每次要讲故事时，便有很多人会靠了我来。特别是年轻人，早就选了位置夹在我的两旁，或尽量近些，以便听得仔细些。比如摸田草，原本每人摸六株的，两旁的人都会帮我摸去一株；削棉花草，一般每人削两行三株的，两旁的人又会帮我削去一株，以便我腾出时间讲故事。有时我声音轻一些，就会有人叫“大声一点”提醒。当我讲到情节生动处，大家还会自然地停下活儿来倾听。于是，队长就会大喊一声:“做生活来！”大家才赶紧动起手来，我也有些不好意思停下不讲了。其实，队长也是喜欢听的，只是唯恐影响干活不得已才叫的。有时我讲得唇干口燥，巴咂下嘴，便会有人送上水来，让我心怀感激。有时，我也会讲错。比如有一次讲《七侠五义》中的南侠展昭，我将皇上赐封他为“御猫”的“御”字读错了，庆华马上笑了。我也知道错了，难为情起来。大家一笑了之，不会见怪。有时，我又会先在洋房看书作准备，现唱现卖，就不会讲错了。庆华读过初中，挺聪明的，却因家里弟妹多经济负担重缀学。他68年入伍，又上了西安医科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遇上紧张的重体力劳动，比如种田、割稻、挑担就不能讲了，但休息时也可能讲个片断。
为讲故事，我还吃了一次小苦，幸无大碍，又是我的运气好。
那天在元利墩上放稻摊，几位青年又催着我讲故事，我推不掉就又讲了。照理说割稻要全神贯注是不能讲的，我们只好快速割一段距离，然后稍休息几分钟讲几句，也只能如此。我已割到尽头只剩下最后一丛了，我一边割着就准备站起来讲，一分心就将沙折割到了无名指上，连手指甲都割进去一大半割透了指掌，等于是剖了半个指头让指尖开了岔。一阵钻心的痛，我知道不妙，顿见鲜血直涌而出，一下子整个手全是血，还涮涮地滴到了地上。我一惊马上用右手食拇两指紧紧捏住那手指，却不知怎么办。傻乎乎的我这时还顾不上痛，竟立马想到不能干活了，而且会有很长时间，还不能烧饭、洗衣、洗澡怎么办。副队长家进叔过来说:“快去我家，阿婶在，叫她给你敷药。”旁边马上有人在说了，是野苧叶呢！我罔然不知，就顺从地听他，约三里地急急奔回大湖去了他家。
家进叔的家就在米厂旁的河边，一间十来平米的破平房据说还是150元从别人处买的。贫下中农土改怎会没分到房？屋里除了一只小土灶、一张破床、床前一张破桌外就什么也没了。极贫的家庭，比我们知青还穷呢！
矮矮瘦瘦、非常干瘪的阿婶就坐在床沿趴在桌上。听说她身体极差，是不可能干活的，能烧饭已不错了，但家进叔待她很好。他们没有子女，就带了一个小男孩，该时十来岁在生产队放牛。
见我捏住手指进去，阿婶已知，稍一看即去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瓶，从内取出一团丝状物在手里揉，然后叫我松手让她包药。我一松手，伤指的血马上涌出，迅速裹上的药马上成了血团还不断渗出直至滴血，而我这时又不能去捏紧，手指也痛起来了。我不知咋办，心里甚为焦急。她急去弄了根破布条给扎上，而血又马上渗透下滴了。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出血呢？我说怎么办？她说:“抬高手，没关系，等会能止血的。”我也只能听从了。果然，十余分钟后，血就不再下滴估计已止了，疼痛也慢慢减轻；那黑黑的血团慢慢变硬，我逐渐放心了。约坐了半个小时，手指已不痛，我就回到了田间。家进叔说再休息片刻就没事了，我就在田堘上坐下了。真的，过不了多时，我感觉好多了，不好意思多坐，便又参加割稻了，竟也能承受，只是速度慢些。
待回家时，血团已非常坚硬，若不用力踫，手指也不痛了，我暗自高兴。这样，我不仅照样烧饭、洗澡，第二天还洗了衣服，我不会麻烦人家；干活也没落下半天，大家都服了我。几天后即使下水，这个血团不会进水也不会掉下，我就更放心了。直到一个月后，这个血团才慢慢变小然后落尽，露出的手指已复原了，只是留下明显的硬硬的伤痕，是无法消失的。而割裂的指甲裂痕依然存在，待三、四个月后才长齐，内里的伤痕还看得见。我的生命力就是这样的顽强。
这个草药虽是极普通的，却的确是好，确有消炎止血的功能，又是一次性完成无须换药，多方便啊！比西药强多了，我们绝不能忽视中药啊！我现在每晚在南门外千丈岩旁走路，那里长有很多的野苧，我就采了来洗净晒干分享同学朋友。有备无患，我是学习家进叔为民服务呢！
假如我当时去医院，必然要给手指缝上几针，指背处还不能缝，这个苦就吃大了。我以后忘了野苧叶(未备)就吃了大苦，一生难忘。而缝、上药、换药，用钱暂且不说，如此折腾将会延续多少时间？我要有多少时间不能下水不能干活？孰优孰劣不亦一清二楚？
只是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拉二胡，因为手指伤的部位不能压琴弦。一年后才完全恢复。伤痕呢？至今还在呢！
家进叔虽穷，却极硬气，为人正直，敢于说话，是一个很好的人。就这个药来说，他专去采了来洗净晒干保存，以备他人不时之需，而他是分文不取专助人的，体现了他无私助人的高贵品质。我那时年轻无知，就不曾想到要去酬谢他，这是起码的道理呀！现在想起很是后悔，却已无法补偿。人生很多事就是一闪念间。（未完待续） 乡土宁海公益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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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罗晓明
□ 编辑：天姥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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