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爱达荷》
我们无法选择出生的环境,却可以在外面的世界找到真正的家人。
“友谊是见证另一个人在人生中缓慢滴流的悲伤,以及种种漫长的无聊,加上偶尔的成功。友谊是你能有幸在场见识另一个人最悲惨的时刻,懂得这是一种荣幸,而且知道你同样可以在他身边悲伤。”
裘德、威廉、杰比、马尔科姆,彼此出身迥异,相识于大学,一起来到纽约闯荡。威廉英俊、善良,在餐厅打工,梦想成为演员;杰比家庭幸福,自信、幽默,试图在艺术圈闯出名声;马尔科姆,家底殷实,在一家著名的建筑事务所工作,却丢失了对建筑最初的热爱;裘德,一个才华横溢的助理检察官,内向、忧郁、神秘,有着不为人知而惨不忍闻的过去。
《渺小一生》书写创痛、爱与友谊,缠绞毁灭与拯救。柳原汉雅直面人生最黑暗、残忍、令人心痛的一面,也温柔地存留了那些美好、良善、互相支撑的时刻。裘德几次被曾经的创伤压倒,朋友们都不遗余力试图帮助他逃离疼痛的雷区。在这本书中,我们将一同经历密集、强烈的心碎与宽慰,一同感受人生的渺小、爱的抬升。
“在这个不信神的世界里,友谊是我们唯一的慰藉。”
马尔科姆
有时候,越来越频繁地,他对自己花那么多时间去想父母亲的事很火大。这样正常吗?这样不会有点可悲吗?毕竟他27岁了!住家里就会发生这种事吗?还是只有他会这样?当然,这是搬出去最主要的理由:他就不用再那么幼稚了。
到了夜晚,当楼下的父母亲进行睡前的例行程序时(洗脸时老旧水管发出的砰砰声,关掉客厅暖气时发出空洞的闷响以及接下来的一片安静,比任何时钟都更清楚地显示那是11点、11点半还是12点),他会列出他明年必须赶紧解决的事项:他的工作(陷入停顿状态)、他的爱情(不存在)、他的性取向(悬而未决)、他的未来(不确定)。总是这四项,虽然有时先后次序会改变。同样一致的是,他有能力精确诊断自己的状态,但毫无能力提出任何解决方案。
《同路人》
杰比
他没有父亲,他也知道没有父亲的小孩会为人生的这个缺憾而伤感。然而,他从来没有真正感觉到那种渴望。父亲过世后,他的母亲,海地第二代移民,拿到了博士学位,之后就一直在他们家附近的公立学校教书,她认为杰比该读更好的学校。家里还有他的外婆,会做他爱吃的菜,唱法语歌给他听,而且天天都跟他说他是个不得了的宝贝,是个天才,说他是她一生最重要的男人。
每个星期天,他偷偷返家探望,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家里有丰盛的、免费的食物,他外婆会帮他洗衣服,他讲的每个字、展示的每张素描都会得到认真的欣赏和轻声的赞叹。他母亲的房子是一片熟悉的领土,在那里,他永远受到崇拜,感觉上,那里的每项习俗和传统都是为了他和他的特殊需求量身定做的。
我好幸运,他会想,因为他很好胜,总是要从人生的各个角度跟同辈比较,他会想,我是最幸运的一个。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配,也不觉得他应该更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感激;只要他快乐,他的家人也会跟着快乐,于是他对他们唯一的义务就是要快乐,照他自己的条件,过着他想要的生活。
威廉
那个夏天,他明白自己不会再回家了。不知怎的,没了亨明之后,他和父母就没必要假装他们该齐聚一堂。他怀疑父母也有同样的感觉,他们从没谈过,但他从不觉得需要回去看他们,他们也没要求过。他们偶尔会通一下电话,对话一如往常,礼貌、实际而尽责。他向他们问起牧场如何,他们问他学校如何。
“可是他们是你的爸妈啊。”马尔科姆每隔一年左右就会这么跟他说,“你不可能就这样再也不跟他们讲话。”但可以,可以做到:他就是个活生生的证明。他觉得,亲子关系就像任何人际关系:你要时时修剪、奉献、保持警觉,如果双方都不想付出努力,那怎么会不枯萎呢?
《离亲叛众》
裘德
来到纽约之前,是法学院时期。在那之前,是大学时期。然后在那之前,是费城,以及那段漫长、缓慢的横跨全国之旅。再之前,是蒙大拿州的少年之家,而在蒙大拿之前,是西南部,还有汽车旅馆的房间,以及寂寞漫长的公路和待在车上的时光。再之前,则是南达科他州和修道院。再之前呢?想必有一个父亲和一个母亲吧。
或者更真实一点,只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然后,大概只有一个女人。然后是他。
当初是教他数学,而且总是要他别忘记自己有多么幸运的彼得修士告诉他,他们是在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他的。“就在一个垃圾袋里,里头有蛋壳、枯黄的莴苣和烂掉的意大利面条,还有你。”彼得修士说,“就在那家药房后头的巷子里,你知道的那家。”其实他不知道,他很少离开修道院。
“彼得修士讲的话,你绝不能全信。”迈克修士常常提醒他,“你绝对不能沉迷于这种自我神话的倾向。”每回他问起自己来到修道院的种种细节,他就会这样说:“你来了,现在住在这里,然后你应该专注于你的未来,而不是过去。”
《远大前程》
FRIENDS
最近威廉一直在想,关系成瘾是否真的有那么糟。他从友谊中得到快乐,也没有伤害到任何人,谁在乎是不是关系成瘾?不管怎样,友谊怎么可能比伴侣关系更让人相互成瘾?你27岁时受到欣赏的事情,为什么到了37岁就变得怪异了?为什么友情就不如伴侣关系好,难道不是更好吗?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日复一日,不是被性爱或身体的吸引力、金钱、子女或财产绑在一起,而是凭借彼此的共识走下去,为一个从未签订契约的同盟关系付出。友谊是见证另一个人在人生中缓慢滴流的悲伤,以及种种漫长的无聊,加上偶尔的成功。友谊是你能有幸在场见识另一个人最悲惨的时刻,懂得这是一种荣幸,而且知道你同样可以在他身边悲伤。
那天,马尔科姆又忽然后悔他和苏菲不生小孩的决定;他偶尔会来这么一下,即使他们所有人都提醒他,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小孩。他问:“因为我没有小孩,我很好奇:一切是为了什么?你们难道没担心过这个?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的人生是有意义的?”
“对不起,马尔。”理查德当时说,把一瓶葡萄酒最后的一点倒进自己的杯子里,威廉在旁边又打开一瓶,“可我觉得这话有点冒犯人。你是在说,因为我们没有小孩,所以我们的人生比较没意义?”
“不是,”马尔科姆说,他想一想,“唔,或许吧。”
“我知道我的人生是有意义的。”威廉忽然说,理查德微笑地看着他。
“你的人生当然有意义。”杰比说,“你的作品是人们实际想要看的,不像我和马尔科姆、理查德,还有亨利。”
“人们也想看我们的作品啊。”亚裔亨利·杨说,口气很受伤。“我指的是除了纽约、伦敦、东京、柏林以外的人。”
“喔,那些人啊。可是谁在乎他们呢?”
“不,”威廉在众人大笑完毕之后说,“我知道我的人生有意义,因为……”他暂停一下,露出害羞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才说,“……因为我是个好朋友。我爱我的朋友们,我关心他们,我想我也让他们快乐。”
大家都沉默了,有几秒钟,他和威廉隔着桌面看着彼此,其他人和整个公寓似乎消失了:就只有他们两人坐在两把椅子上,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敬威廉。”最后他说,举起酒杯,其他人也跟着举杯。“敬威廉!”大家齐声说。威廉对着他微笑。
《渺小一生》舞台剧
从波士顿回来的第一个星期六,裘德如常去菲利克斯家当家教,贝克先生请他提早几分钟来。他们短暂谈了一下,然后他去音乐室,菲利克斯正在里头等他,一边叮咚弹着琴键。
“菲利克斯,”他说,此时他们刚上完钢琴课和拉丁语课,要休息一下再学德语和数学,“你父亲跟我说,你明年要离家去住校了。”
“是啊,”菲利克斯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9月。我爸以前也读那个学校。”
“我听说了。”他说,“你觉得怎么样?”菲利克斯耸耸肩:“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爸说你今年春夏会帮我补课,让我赶上进度。”
“没错。”他保证,“我会帮你准备得很好,吓得他们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菲利克斯还是垂着头,但他看到他的脸颊上方微微鼓起,知道他笑了,只是微微地笑。
他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说了接下来的话:是他希望的移情作用,或者只是在炫耀、刻意地宣告他人生过去一个月来所经历的难以置信并且奇妙的转折。
“菲利克斯,你知道,”他说,“我以前也没有朋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直到我比你大好几岁的时候。”他看不到菲利克斯,但可以感觉到他警觉起来,而且在认真听,“当时我也一直想交朋友,”他继续说着,而且说得很慢,因为他想确保他正确传达了自己的意思,“而且我一直很好奇自己会不会找到朋友,会怎么找到、什么时候找到。”
他的食指抚过深色的胡桃木桌面,往上划过菲利克斯数学课本的书脊,再往下停在装了冷水的玻璃杯上,“然后我去上大学,碰到一些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决定当我的朋友,而且他们教了我所有的事—真的,他们让我成为更好的人,到今天还是如此。
“你现在不会了解我的意思,但有一天你会懂的。我想友谊的唯一诀窍,就是找到比你更好的人——不是更聪明、更酷的人,而是更善良、更慷慨,也更宽容的人——然后为他们能教你的一切而感激他们。当他们建议你做一些事情,无论是坏是好,都要认真听,同时要信任他们。这是最难的,但也是最棒的。”
因为有我,你不会独自向下跌落
一段大写的友情,四个人的三十年
“我们这个焦虑时代的完美编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