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桂芝,今年52岁,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山村。
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父亲是村里的泥瓦匠,母亲在家种地,偶尔帮村里人缝缝补补换点零花钱。
家里一共有三个孩子,我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弟弟张桂林比我小两岁,妹妹张桂兰小五岁。
虽然家里穷,但父母对我们兄妹三个都很疼爱,特别是弟弟,他是家里的“根”,父母总说,桂林以后是要传宗接代的,家里的条件再苦,也不能让他吃亏。
小时候,我就明白,自己是个女孩,很多事不能跟弟弟争。
比如那年村里的小学组织评“三好学生”,老师选了我,但父亲却让老师改成选弟弟。“桂芝啊,咱们家桂林以后要出人头地,这个荣誉给他更合适。”父亲摸着我的头说。
我当时虽然心里难过,但还是点点头。
“我是姐姐,照顾弟弟妹妹是应该的。”这句话,从小到大,我对自己说了无数遍。
后来,我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跟着村里人到镇上的纺织厂打工。
弟弟成绩不好,勉强念完高中就辍学了,进了父亲的泥瓦队学手艺。
妹妹成绩优秀,考上了师范学校,后来在县城当了老师。
弟弟结婚后,娶了隔壁村的姑娘李秀芝,家里为了给他盖房子,父母把手里仅有的一点积蓄全掏了出来,还欠了几千块的外债。
我嫁得远,婆家在省城,丈夫开了个小修理厂,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比村里的亲戚们好一些。
我嫁出去后,家里的事渐渐少过问了。直到两年前,母亲中风瘫痪,我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了。
母亲摔倒那天,我正在家里做饭。电话是邻居大娘打来的,她的声音急得发抖:“桂芝啊,不好了,你妈摔了,快回来看看吧!”我当时手一哆嗦,锅铲掉在地上,连饭都顾不得关火,匆匆和丈夫打了个招呼就往老家赶。
赶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被送到镇上的卫生院。
医生说是脑梗引起的,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下半身瘫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我心里又急又怕,眼泪止不住地流。
父亲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母亲一个人住在老家的老房子里,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独自生活?
“姐,妈这情况,咱们该怎么办?”弟弟站在走廊里抽着烟,小声问我。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弟媳站在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还能怎么办?咱妈是咱们的妈,总不能不管吧。”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弟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弟弟家的两个孩子还在上小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知道他们顾不上母亲。
但我呢?
虽然孩子已经上大学了,但丈夫的修理厂这些年效益不好,我也在家门口的小超市打零工,赚点生活费。
可母亲这病,光是护理费和药费就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我和弟弟商量,先把母亲接到我家住一段时间,等她身体稍微稳定了,再想办法轮流照顾。
就这样,母亲住进了我家。
母亲在我家住了两年。这两年,我几乎是没了自己的生活。
母亲瘫痪后,情绪变得很糟糕。
她经常发脾气,有时候我给她擦身,她觉得力气大了些,就会骂我:“张桂芝,你是不是嫌我碍事?
想让我早点死?”有时候饭菜稍微凉了一点,她就砸碗:“我活着就是个累赘,不如死了算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可听得多了,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最让我崩溃的是母亲的大小便失禁。
刚开始,我戴着口罩给她换尿不湿,眼泪一边掉一边干活。
丈夫看不下去,劝我说:“要不请个护工吧,咱们再难也不能把你累垮了。”可我一算账,护工一个月要三四千,家里的情况根本负担不起。
弟弟偶尔来看母亲,每次来就带点水果和点心,然后坐在床边陪母亲说一会儿话。
母亲看到他,总是笑得特别开心,还会拉着他的手叮嘱:“桂林啊,妈以后不在了,这个家就靠你了。”我听到这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母亲的眼里只有弟弟,而我这个天天伺候她的人,在她心里似乎就是个免费的保姆。
有一次,弟弟走后,我忍不住问母亲:“妈,我每天伺候您,怎么不见您对我说句好听的话?”母亲愣了愣,说:“桂芝啊,你是个女儿,伺候妈是天经地义的。
再说了,妈以后还指望桂林给我送终呢。”听着这话,我心里一阵寒凉。
渐渐地,我和丈夫也开始有了矛盾。丈夫觉得我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母亲身上,忽略了家庭。我知道他没说错,可母亲这个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转眼到了年底,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弟弟打电话说要来看母亲,我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希望他能多陪陪母亲,另一方面又害怕他来了只待一会儿,所有的责任还是要我扛。
那天,弟弟带着弟媳和两个孩子来了。
母亲看到他们,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脸上挂满了笑容。
弟弟拿出一袋母亲爱吃的酥糖,剥了一颗喂到她嘴里。
母亲吃着糖,拍着弟弟的手说:“桂林啊,妈这些年亏欠你了。
你比你姐命好,娶了个好媳妇,有了两个乖孙子,妈心里高兴啊。”
我站在一旁,笑着附和了几句,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等弟弟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母亲忽然对我说:“桂芝,去,把我那个红皮箱拿来。”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从床底下拖出那个红皮箱,打开后,母亲从里面摸出一张纸递给弟弟:“这是妈的遗嘱,房子留给你。桂芝她有自己的家,这老房子以后就靠你了。”
我愣住了,心里五味杂陈。母亲的房子虽然破旧,但毕竟是家里的唯一财产,留给弟弟也在情理之中。可一想到这两年自己为了母亲操碎了心,却连一句感激都没有,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弟弟接过遗嘱,看了我一眼,低声说:“姐,这两年苦了你了。这房子我不要了,你拿去吧。”
母亲听了,立刻急了:“不行!桂林,你是家里的根,房子必须留着。桂芝她是女儿,不能占这个便宜!”
我看着母亲和弟弟争执,忽然觉得一种难以形容的轻松涌上心头。我转身回房,拿出母亲的钥匙,放在桌上:“妈,这是家里的钥匙。从今天起,我就不管了。弟弟是家里的根,房子是他的,您也交给他吧。”
说完,我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心里反而安定了许多。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女儿该照顾父母”的责任里,几乎忘了自己也是个需要被爱的人。母亲的遗嘱让我明白,有些付出并不会被珍惜,而我也不必为了一个不被珍视的位置委屈自己。
弟弟后来打电话给我,说母亲很想我,希望我能回去看看。我只是笑了笑:“桂林,这些年,妈一直说你是家里的根,那她的晚年就交给你了。”
这个年,我过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