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阳台上，寒风刺骨，手机屏幕亮着，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进来。“大年初二，你带孩子回来！妈今年身体不好，我和你爸都盼着你们！”
这是我妈的消息，语气里带着责备。紧接着，老婆发来一条语音，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吵醒刚睡着的女儿：“我求你了，别再提回乡下过年，我受够了。”
我看着手里的手机，不知道该回复谁。屋里，孩子的笑声夹杂着老婆的叹气声，听得我心烦意乱。
我掐灭了手里的烟，转身走进客厅，女儿正抱着新买的毛绒玩具对我笑：“爸爸，你陪我玩好不好？”
我挤出一个笑容：“爸爸忙，等会儿再陪你。”
她撅了撅嘴，转头扑进了妈妈怀里。老婆抱着孩子，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妈的事，自己看着办。”这句话像一根针，扎得我一阵心悸。
我想起从前的每一个春节，妈总是站在村口，盼着我们一家四口回去，团聚的场景总是短暂，争吵和矛盾却越来越多。今年还没到春节，我就已经感到透不过气来。
我叫陈明远，今年36岁，来自一个小县城。老婆林倩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结婚十年，有一对儿女，七岁的儿子陈浩和三岁的女儿陈曦。婚后，我带着倩搬到了市里工作，靠着两个人的努力，总算买了套小房子。
我的父母还在老家乡下，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还算自在。可自从孩子出生后，年年春节回老家，矛盾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爸妈觉得我们赚了钱，却对他们不够照顾；林倩则觉得他们太过强势，对她诸多挑剔。今年，矛盾在春节前半个月彻底爆发了。
“明远，过年你们一定要回来啊！你弟弟媳妇今年要回她娘家，大过年的，我们老两口总不能自己过吧？”我妈的语气听上去很委屈。
“妈，今年……可能回不去了。倩说两个孩子太小，车上折腾得慌……”我试探性地说。
“什么叫折腾得慌？小时候你们兄弟三个，哪次不是我一个人扛着回娘家？浩浩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娇气成这样？”我妈的语气立刻变得不善。
“妈……”我深吸一口气，“不是不想回，是真的不方便。再说了，今年倩她妈身体也不好，我们也得去看看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传来一阵啜泣声：“明远啊，不是妈说你，这几年你们回来得少，村里人都在说，你们城里人翅膀硬了，不认亲了……”
“妈，你别哭了，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一时心软，随口答应道，“这样吧，我尽量回去，行不？”挂掉电话，我满脑子乱糟糟的。
这几年，春节回老家成了我和林倩之间最大的矛盾。
第一次矛盾爆发，是孩子出生那年。林倩坐月子，我妈从老家赶来照顾。她不喜欢月嫂做的月子餐，说味道淡得像白开水，非要自己下厨，结果林倩吃了几次，落下了严重的肠胃炎。后来，林倩跟我抱怨，我妈却不以为然：“我伺候你们兄弟三个长大，哪个不是这么吃的？怎么就她娇气？”
第二次，是两年前的大年初一。我们一家回老家过年，林倩跟我妈因为孩子的教育问题吵得不可开交。林倩觉得儿子该学会独立，自己吃饭；我妈却坚持用勺子喂，边喂边絮叨：“孩子小，饿着怎么办？你们这些妈就是懒。”林倩当场黑了脸，摔门出去了。
那次回家，林倩赌气说：“以后过年，就别指望我再回去！”
我当时只是笑着哄她：“怎么可能不回？我妈就我们兄弟俩，你不回来，她多难过。”
林倩冷笑：“那我妈呢？她一个人就不难过了？”一句话，噎得我无话可说。
今年，矛盾来的比往年更早。
我妈坚持要我们回去，林倩却死活不肯松口。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有一天晚上，我妈又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怨气：“你弟弟今年不回来，村里人都问我，你大儿子呢？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明远啊，你要是再不回来，咱家这年，真没法过了！”
挂了电话，我心情沉重地回到家。林倩正在辅导儿子写作业，见我进来，头也不抬地问：“你妈又催了？”
“嗯。”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放下手里的笔，目光里透着一丝冷意。
“回去吧，也就几天的事。你也知道，我妈要面子，过年不回去，她肯定受不了。”我试探着说。
“你妈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了？你知道去年她当着那么多人，说我什么来着？‘城里人就是矫情，不会过日子。’你觉得我还能忍第二次？”林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妈不是那个意思……”我叹了口气，“再说了，她年纪大了，咱们得让着点。”
“年纪大了？那我妈呢？她年纪不大？整天帮咱们带孩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你跟她说过一句心疼的话吗？”林倩的眼眶红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在我心口。我想起岳母去年得了腰椎间盘突出，却还坚持每天来接送浩浩上下学，心里涌上一阵愧疚。
“那……今年咱们就不回去了？”我试探性地问。
“不回！”林倩咬着牙，语气坚定。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几天后，我妈突然打电话过来，边哭边说：“你爸病了，躺在床上动不了，你们还不回来？”
听到这话，我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回事。她支支吾吾地说是老寒腿犯了，天冷疼得厉害。我放下电话，赶紧跟公司请假，买了些药和补品，独自回了一趟老家。
到了家门口，看到我爸正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转悠，脸上写满了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他问。
“妈说你病了……”我皱眉看向他。
他摆摆手：“哪有什么病？你妈就是想让你们回来过年，才说得夸张了点。”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进了屋，质问我妈：“你为什么骗我？”
我妈一脸理直气壮：“谁骗你了？你爸腿疼，不算病吗？我这也是没办法，你不回来，我只能这么说！”
听了这话，我只觉得心寒。
回到家，林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我就知道是假的！”她冷笑一声，“你妈就是这样，为了让你回去，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也是无奈……”我试图辩解。
“够了！”林倩猛地站起来，“明远，我跟你说清楚，这个年，我不会回去。如果你非要带孩子回去，那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我愣住了，心里一阵酸楚。曾经我以为，结婚就是两个人的事，可现在却发现，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的博弈。
距离春节还有不到一周，我依然没做出决定。
手机里，妈的催促、倩的冷战，还有孩子们天真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心里突然有些茫然。
这个年，该怎么过？我的家，还能完整吗？
